凤紫抬眸扫他几眼,强行按捺心绪,待得片刻,低沉而道:“凤紫也不知厉王与太子为何会对凤紫特殊以待,凤紫不过是卑微之人,以前的身份也极是卑微,这些,便是事实。倘若国师不信,自也可去厉王那里问。”
她终归是未言道实话,语气也略微发紧,透着几许抑制不住的紧张与厚重,落在叶渊身上的目光,便也显得越发的深沉了几许。
待得这话一出,叶渊并无太大反应,却是突然间极为难得的皱了眉头。
“事到如今,你仍不打算说真话?”叶渊低沉幽远的问。
凤紫低沉而道:“凤紫说的便是真话,奈何国师不信。如此,国师究竟怀疑凤紫是何身份,明说便是,如此,凤紫自能依照国师的喜好承认那身份,这般一来,也无需对国师添堵。毕竟,真言逆耳,国师既是不喜听,凤紫便也只好照着国师心底之意来说,也能让国师满意了。”这话一落,凤紫不再观他,低沉冷冽的垂眸下来。
叶渊并未言话,深色幽远的目光朝她凝了凝,“你如此乖张傲气之性,却能在厉王身边呆这么久,甚至还未能被厉王要了性命,就凭这点,你以前的身份,定也不可小觑。甚至于,你自称凤紫,而凤紫这二字,京都城内并不常见,反倒是,以前摄政王府里的那位郡主,名为云凤紫,倒是声名远扬,就不知你这凤紫二字,是否与摄政王府内的那位郡主的名字相同了。”
叶渊这话,也幽远无波,言行之中,却是极为的直白清冷。
不得不说,这叶渊自该是猜到了什么的,如此,才可将她的名字与摄政王府的郡主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她与他中间隔着的这张纸,已是变得极为透明了,甚至这精明腹黑的叶渊,定也是猜到她的身份了,只不过,即便如此,她终究是不愿承认,也不能承认。
敌我未分,何来坦白。
便是这叶渊将身份的这层纸捅破了,那萧瑾未开口,她云凤紫,自也会咬定不承认。
思绪至此,凤紫心底越发坚定,随即唇瓣一启,低沉而道:“凤紫虽与那摄政王府郡主的字相同但姓氏却是不同。再者,凤紫身份卑微,满身鄙陋,又岂能与那摄政王府的郡主比。”
说着,嗓音一挑,继续道:“国师忌讳凤紫以前的身份,也是自然。只是,既是厉王爷都对凤紫略微包容,国师对凤紫,又如何要这般耿耿于怀。再者,厉王爷历来精明,便是被柳大小姐蛊惑过,但也不代表王爷对其余之人无法慧眼而识。是以,王爷对凤紫,了解至极,倘若国师仍对凤紫身份耿耿于怀,不若,将凤紫送回厉王府去,又或者,让凤紫自行离开这国师府,从此之后,也不会给国师府惹上什么麻烦,而国师你,也无需再对凤紫心生忌讳,也可心安了。”
叶渊深眼凝她,视线探究,却也未再言话。
一时,屋内气氛再度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压抑之气尽显。
待得半晌后,叶渊终于是再度幽远而道:“凤紫姑娘,倒是着实口舌伶俐,本该是本国师逼问你身份,而今,则被你咄咄逼迫,以言而呛了。”
凤紫眉头一蹙,阴沉而道:“凤紫并非在呛国师,也未有任何逼迫之意。凤紫虽满身鄙陋,这条命在国师眼里虽如蝼蚁,但在凤紫眼里,这条命,便是凤紫唯一重要的东西。既是国师对凤紫耿耿于怀,想来自是容易针对凤紫,视凤紫为眼中钉,说不准何时国师对凤紫越发不满,便会要凤紫性命了。如此,凤紫还不如回得厉王府,或是自行去浪迹天涯,如此,也比成为国师的眼中钉强。”
这话一落,她抬眸而起,再度森冷沉寂的朝他盯来。
他满面幽远,从容自若,那双深黑的瞳孔也毫不避讳的朝她的眼睛盯来,瞬时二人目光再度相触。
凤紫强行按捺心绪,脊背挺得笔直,朝他迎着的目光,也极为难得的硬气的不曾挪动半许。
却也正这时,叶渊薄唇一启,幽远无波的道:“也罢。本国师本非好事之人,既是厉王将你留在这里,本国师,自不会太过为难于你。倘若,你在这国师府内兴风,亦或是胆敢随意使计出这国师院墙,本国师,自也不会如厉王那般,宽厚待你。”
冗长的话语,幽幽浅浅,虽嗓音幽远醇厚,音色悦儿,奈何这番话落在耳里,却是威胁十足。
凤紫冷眼观他,低沉而道:“只要国师不针对凤紫,不找凤紫麻烦,凤紫自也不会给国师添堵才是。”
叶渊极是自然的挪开目光,漫不经心的道:“如此便好。记住你今日之话,倘若在这国师府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国师,自会惩处于你。”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突然转眸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来人。”
尾音一落,顿时有小厮开门而入。
“将客房收拾出来,领这凤儿姑娘过去入住。”叶渊漫不经心的再度出声。
小厮急忙恭敬点头,不敢怠慢,目光忙朝凤紫望来,恭敬而道:“凤儿姑娘,且随奴才来。”
凤紫神色微变,并未言话,待得深眼朝叶渊打量几眼后,才一言不发的转身随着小厮离去。
待得出得屋门,瞬时,略微灼热的风迎面而来。
凤紫稍稍伸手,修长的指尖掠了掠额头稍稍凌乱的头发,足下缓步往前之际,思绪,也仍是翻腾嘈杂,起伏不息。
那叶渊,竟是放她一马了。
她还以为,今儿那叶渊定会对她刨根问底,一旦问不出满意的答案,定会恼羞成怒的恶待于她,却是不料,那般腹黑精明之人,即便是明明对她的身份已揣度出答案,却终归是放了她一马。
如此,那叶渊终归是妥协了?
越想,心境便也越发的复杂。
而今满身卑微鄙陋,是以,成日想的便也比以前多得太多,整个人,也一直都紧张防备,不曾松懈半许。
如此活法,无疑是极累极累,这种日子,不知要持续到多久。
思绪至此,一时,面色幽远,目光也略微失神。
则是不久,前面领路的小厮突然停了下来,恭敬的嗓音也适时而来,“姑娘,客房到了。”
凤紫应声回神,待驻足之际,小厮已伸手推开了一侧房屋的屋门。
瞬时,随着木门吱呀的闷声一起,凤紫顺着那微微打开的屋门朝里一望,便见屋内摆设极为简单,光线也微弱,看着倒是略显潮湿厚重。
这便是国师府的客房?
凤紫眼角微挑,小厮则在旁恭敬道:“姑娘进去看看,看还需要什么,奴才这便去准备。”
凤紫并未言话,也未拒绝,仅是缓缓抬脚踏入屋内。
这间屋子并不大,但却莫名的清凉,周遭之处的摆设,也极为简单,略显鄙陋,让那叶渊能让她住在这里,倒也算是‘开恩’了,如此,她云凤紫,又如何还敢不识趣的提出别的要求?
心思至此,一时,心底也漫出也几许陈杂。
则是片刻,凤紫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此屋甚好,无需再准备什么了。”
说着,嗓音微挑,“你且先出去吧,我想在此稍稍休息一下。”
小厮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便恭敬点头,略微干脆的转身离去。
直至不远处的屋门被小厮在外合上,凤紫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缓步至不远处的竹椅坐定休息。
刻意外出偶遇瑞王之事,已然夭折,如今,便也只得另想办法。只是,如今已是身在国师府内了,就不知,慕容悠派遣给她专程为她收集瑞王行踪的小厮,是否能有法子入得这国师府为她传递消息了。
越想,思绪便越发的嘈杂。
整个人,便也越发的无奈疲倦。
待兀自沉默许久后,凤紫开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步至不远处的榻上合眸小憩,不料这一睡,竟是彻底的睡了过去。
她难得这般极沉极沉的酣睡,只奈何,最终,她是被饿醒的。
待得眼皮一睁,神智回拢,才觉周遭光线暗淡,气氛沉寂清幽,而待下榻并打开不远处的雕窗时,才见天色暗淡,微凉的夜风拂面,此际,竟是黄昏已过了。
腹中空空,一股股饿痛之意,竟在身子里肆意的叫嚣。
凤紫皱了眉,随即转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待出得屋门,便见,周遭空静,萧条四起,无端透着几许清冷凉薄之意。
竟是无人为她送膳过来。甚至于,饭点之际,也无人唤醒她。
那叶渊啊,终归是对她心有不满与抵触的,是以,变相的漠视也是自然。只是,便是她要自食其力,但这国师府的厨房,该是在哪儿?
思绪翻腾,毫无头绪,这国师府于她而言,无疑是极为陌生。
待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凤紫开始转身朝左侧的廊檐行去,本也是打算碰碰运气,多找找,只奈何,夜里的国师府,假山水榭交织,廊腰缦回,整个府宅竟如迷宫一般,兜兜转转之间,她不仅并未找到厨房,甚至连自己都已失了方向,彻底迷路。
周遭,也清冷一片,路途之中,竟也不曾遇上一名侍奴。
夜色,也越发的厚重深沉,天空一片漆黑,周遭,也仅有远远的一盏灯笼照明,光影摇曳昏暗,光影绰绰,着实阴森诡异得紧。
这国师府,竟如那叶渊这个人一样,深沉无底,诡异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