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国师大人受皇帝太后尊敬信任,受万民敬仰,但大家也都清楚,国师大人不通俗事,国师塔所有事情都是国师塔管事的在管。
国师塔每一任管事都是孤儿,无父无母,和国师塔其他人一样,都将一生献给了国师大人和国师塔。不论男女,能做这个位置,才干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
从十五岁开始接班到现在任职快二十年的轻风,在国师塔的威信,仅次于国师大人。
她掌管整个国师塔,手握国师塔代代相传下来的信息网和数不尽的财富,一个人身兼数职,虽说国师塔不掺和世家皇族之间的任何事情,但要是想知道什么,以国师塔的本事,就连当初白楹的身世都能给挖出来,可见其厉害。
轻风看着面前的人,笑了,她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管家婆,服务了国师大人之后说不定还得无缝连接上白楹,勤勤恳恳数十载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土。
她求什么呢?
“轻风姑娘。”丁元鼓起勇气抬头道,“姑娘她,她并非有意……”她绞尽脑汁,怕轻风责怪白楹,连忙道,“姑娘她年少,哪里能分辨人世险恶,都是秦王故意用美色哄骗姑娘的。”
轻风淡淡一笑,“你是把阿楹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
丁元脸色一白,慌张失措地低下头,“丁元不敢……”
“好了,你去吧。今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必同阿楹说。”
啊?
丁元懵住,她愣愣地看着轻风转身走人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等等——
丁元睁大眼睛,黑暗中她欲哭无泪。
所以,轻风姑娘其实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她到底要不要告诉姑娘?!
这边,轻风回了屋,就着烛火把国师塔私产中的店铺上月进账理了理,再次抬头发现发现已经亥时。
夜色浓重,月光清寒,轻风把账本放好,揉着肩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骨,她望着窗外,没完没了的蝉鸣扰人得紧,明天得让人一个个给粘干净了。
她问自己这么辛苦劳累做老妈子图什么?
心魔作祟,有何可图?
可笑,她的命都是国师大人给的,上一任管事教她识字知书,教她管账管人,国师塔成了她的保护伞,护她衣食无忧,让她哪怕在权贵世家面前,也不用低头。
她还需要图什么呢?
这些还不足以让她为国师大人,为国师塔付出一生吗?
虽然国师大人这样不管事的主儿,让轻风怨念颇深,若非顾念白楹年纪尚轻,心性未定,她都想请国师大人早早退休赶白楹上台了。
别说,国师大人兴许也是这样想的。
轻风无奈摇头,只是如今,她所认为最乖巧听话不给他们添麻烦的小姑娘,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寻常男子轻易看不上,一找就找了个身世凄苦,性情古怪的男子,还是皇室中人。
轻风头疼不已,她若是能和国师大人一样迟钝,两耳不闻窗外事该多好?
现下轻风苦恼的是,她要告知国师大人,和静太妃一样阻拦?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继续一如往常?
若是之前,两人见面的少,轻风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这么迟才回来,轻风差点都要以为白楹留宿外头了呢!
这样下去可不行。
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国师塔未来的主人,怎么能被人拐走?!
但是……真要白楹像国师大人一样青春永驻,为大煜百姓付出一生,轻风心里又是不愿的。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从三岁到十六岁,从隔段时间就在生死关头徘徊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她希望她永远如这般,不烦世事,满心欢喜。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告知白楹她身世的最终原因。
阿楹这么乖,看着就让人想打心眼里疼爱,多几个爱她的人不好吗?
若是接管了国师塔,什么雪灾,大旱,洪涝,瘟病……这些她都得出一份力,享受了皇室的敬重和百姓的爱戴,总得付出点什么。
哪怕国师塔所存在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这些虚名。
轻风私心里并不希望白楹承担这么多。
在她看来,阿楹还是那个会拉着她袖子仰头冲她笑,软软糯糯,娇娇甜甜喊她“轻风姐姐”的小姑娘啊。
与秦王共结连理,她就要被卷入皇室之争,一旦她帮助傅南歧,其他势力绝不会容下她,哪怕她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他们会逼着国师大人管束阿楹,不让她做任何举动。
乖乖继承国师塔,虽说国师塔没有让继承者断情绝欲的规定,但就国师大人这个例子看来,轻风很是忧心忡忡,再加上这么重的担子,她不能陪阿楹长久,下一个国师塔管事若是不能像她这么勤勤恳恳,岂不是还要给阿楹添麻烦?
难得这样思考,往下接着细想,这一宿,也不用睡了。
第二日白楹起来发现轻风眼下黑眼圈浓重,都被吓了一跳,她心疼道:“轻风姐姐,你昨晚熬夜啦?”
国师塔事务这么多的吗?
想想师父真的是幸福!
她跑回房间,在瓶瓶罐罐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出最后一个小罐子,两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轻风看着她气喘吁吁跑回来,把几样东西交到她手上,一脸得意洋洋:“还好留了一个没把全部都送出去。”
又碎碎叨叨:“这个是擦眼周的,我反复尝试了很久,虽然对细纹没什么效果,但对肿眼泡和黑眼圈很有作用!这个是擦脸上的霜,有美白效果!还有这个这个,白天晚上一起服用,我把师父的驻颜丸改了改,又添了几味珍贵药,有抗衰作用!”
白楹感叹道:“轻风姐姐每天都这么辛苦,不保养好怎么行?”
轻风:“……”
她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却还是把东西收好,温柔地注视着白楹:“那谢谢我们阿楹啦。”
白楹嘿嘿笑:“不客气。”
等她再研究研究,倒腾出对眼纹有用的眼霜,她就做个十罐八罐,给身边人都备上!
“做这些东西,很费时间心力吧?”
“不啊,就是琢磨配方麻烦了一点。”白楹摸了摸额头,还好还好发际线还在。
她以前和美容科的主任关系特别好,有幸得她几句教导,所以在这上面不算是小白,动起手来至少也有个方向。
轻风摸了摸白楹的脸,“快去用早膳吧。”
白楹点头,“轻风姐姐,我等会儿有事和你说。”
轻风挑了挑眉,总不会是想要主动坦白吧。
事实证明轻风想多了,白楹说完后,轻风神情就和淮南王一样凝重,她看着白楹,松开眉头,“阿楹,这件事还得问过大人意见。”
“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去找师父。”
“等等。”轻风认真地看着白楹,“阿楹,这件事你还同谁说了?”
“太妃和二哥哥他们先知道,然后昨日我和淮南王哥哥他们说了,还有……”白楹心虚笑了笑,“还有秦王殿下。”
“阿楹和秦王关系也太亲厚了一些。”轻风温柔笑道。
白楹暗暗松了口气。
苟住!不要慌!没有怀疑!
轻风放人,白楹立马跑去找了国师大人。
“咚咚咚。”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
“师父?”
书阁中好半天才传出国师大人的声音。
“阿楹?进来吧…”
国师大人在研究失传丹方,白楹进去的时候,还看见桌面没收起来的丹方,生怕失传,国师大人自己又誊抄了好几份。
看见这些泛黄脆弱的纸张,白楹忽然想起当初傅南歧骗她说不能见光不能吹风否则保存不了的鬼话。
狗男人(微笑)。
“师父。”白楹乖乖喊了一声,先接受了国师大人的进度检查,等他满意点头,才把安国公府的事情说出来。
果不其然,国师大人反应是皱眉凝神,斥道:“荒唐。”
“师父别生气,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也不好就直接给人定罪。”
“私下通商交易战马……”国师大人叹气,“安国公也不想想,战马乃是北疆蛮族的根基,真正好的马又怎么会出售。”
白楹抿唇笑道:“便是此等战马,也确实比大煜马匹精良。”
国师大人道:“若真做出此等事情,绝不能饶恕。”
否则怎么对得起被北疆蛮族杀害的几十万百姓在天之灵?
“师父说的是。”
“让轻风好好查一查罢。”说完这句话,国师大人的手掌落在白楹头顶,他语气带了几分惊奇,“阿楹已经这么高了。”
白楹忍不住笑道:“是啊!师父之前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看过阿楹?”
国师大人被她说的有点过意不去,无事一身轻,他把全部心神都放下了失传丹方上,确实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白楹了。
好在白楹知道国师大人性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踮起脚尖,计划一下:“师父,说不定我再长长,就能跟你一样高了耶!”
国师大人比傅南歧还要高两厘米,闻言认真道:“不会的。”
从骨骼来看,白楹这辈子撑死了一米六八,连一米七都没有。
更加不要妄想还能超过傅南歧跟国师大人比肩。
白楹:“我开玩笑的。”
国师大人犹豫一下,还是把那句“姑娘家这么高不好看,怪吓人的”给咽回去。
国师大人虽然情商不太高,但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让小姑娘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