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印象里,淮南王沈陵,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上深受皇帝器重信任,下被大臣同僚夸赞,对外彬彬有礼八面玲珑,对内宠妻顾家,稳重如山。
单单就为了淮南王妃病重多年便选择让淮南王府低调简出,退出权势朝堂,说他和淮南王妃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在白楹的记忆里,淮南王对妻子子女都很好。他事事都以淮南王妃为先,对年幼的儿子淳淳教导,对年幼的女儿溺爱有加。但不管是她,还是淮南王,亦或是淮南王府每一个人,都得承认一个事实——
她和沈宴加起来,在淮南王心中,都比不过淮南王妃一个人重要。
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亲近淮南王妃,却在淮南王面前拘谨的原因吧。
白楹低着头走出淮南王的书房,还没走出院子,就看见淮南王妃以及她身后七八个婢女往这边走来。
“阿盈!”淮南王妃露出笑容,“可算让我给赶回来了,还好你没走。”
因为走得急,淮南王妃细腻瓷白的额头上还冒出了细细的密汗,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颜值,依旧绝色动人,美丽如常。
白楹扶住了她双臂,帮她稳住身形:“娘亲你慢些,小心脚下。”
淮南王妃摸了摸白楹的脸,这声“娘亲”让她全身透出愉悦气息,宛如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美丽的眸子不禁弯起来,充满对白楹的疼爱,“娘一听府里下人说你来了,生怕你找不到人就干等着,还好还好,诶,你爹还在呢?”
话说完,淮南王就从里头走出来,岁月沉淀在他身上留下俊雅的气质,他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很是无奈:“孩子又不是只来这么一次。”
他拿了帕子给淮南王妃擦干额头上的细汗,余光注意到白楹不动声色往边上退了一小步,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从小如珠似玉溺爱的小女儿,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珍宝,却对他毫无亲近之意。
一想到或许再过不久,女儿就又要嫁人了,淮南王心里越发难过。
“阿盈,这天色也不早了,不然就留下来用晚膳,今日就歇在家中吧?”淮南王妃柔声细语道。
“不了,我还得回国师塔一趟。”
淮南王拍拍淮南王妃的肩膀,把她揽到怀里。
白楹抿唇一笑,如果那个暴雪肆虐的冬日她没有缠着哥哥出去,或许他们一家四口,会比现在还要幸福融洽。
不过那样的话,她也就不会认识师父,轻风姐姐,太妃他们了。
从淮南王府出来,白楹经过中转站竹南小苑,到了庄子上,茶色急急忙忙叮嘱了小厨房做甜点,就赶紧出来迎接。
白楹快速道:“秦王府那里兴许有人盯着我不方便去,我有事找傅南歧,他现在不在我就长话短说……”
茶色截住她话头,“姑娘,隔墙有耳,您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白楹一怔,“那我还要等他啊?”
茶色心想当然要等,等殿下知道消息后到了庄子上说不定都已经是晚膳时分,正好两人一起用膳。
殿下再加把劲,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把白楹哄着在庄子上歇下。
这可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
茶色点头,白楹还是第一次见她表情这么严肃,只好住了嘴,坐在屋子里把先前没看完的话本子拿出来看。
快看完的时候,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白楹迅速站起来,“吱嘎”门开,一身黑袍的傅南歧走进来和白楹对视上。
“你吃过了吗?”
“饿不饿?”
两人同时开口。
白楹扑哧一笑,把桌上的话本子合上,扑到傅南歧怀里,眼眸亮晶晶的:“我不饿,我在王府吃过点心了,你呢?”
傅南歧眼中蕴着浅浅的笑意,他搂住白楹的腰,低下头含笑注视她:“我还没吃。”
“那一起出去用点。”
正好边吃边说。
茶色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五素三荤,还有一盅清淡的白玉冬瓜汤,放好碗筷,她便识趣地带上门退了下去。
不管是白楹还是傅南歧,都没有要人伺候的习惯。
“你看我做什么,动筷子吃啊。”庄子上的厨师手艺太好,白楹这个不饿的人,都被这些菜勾出了食欲。她把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抬头正要跟傅南歧说哪个哪个最好吃,就看见他眼睛一眨一眨盯着她看,害她差点噎着!
白楹:“你不是没吃吗?还不饿?”
傅南歧一本正经道:“秀色可餐。”
白楹咳了一声,小声哔哔:“你是不是偷看我放在这儿的话本子了?”
男主人公看女主人公吃饭时候,也是来了这一句,然后吃着吃着就变成了蜜里调油,打情骂俏,最后生命大.和谐。
不过写这个话本子的人文采非常好,就算是描述生命大.和谐,也含蓄唯美。
白楹见傅南歧忽然沉默不说话,还以为猜对了,早知道不戳破了,又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快吃快吃,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素日里不是甜言蜜语挺能说的吗?怎么到关键时候这么不解风情了。
傅南歧默默想着,把白楹夹的菜都给吃了。
白楹咬着芹菜扒拉几口饭,咽的差不多了才把和淮南王说的话又重复一遍。
“其他事情可以容忍,但通敌卖国,不行。”白楹想到傅云祁,顿了顿补充道,“今日祁郡王来找过我了。”
“我知道。”
果然!
白楹乖乖说:“我在他面前承认了喜欢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说出去,应当是不会的。”
傅南歧把红糖色的糯米藕夹到白楹碗中,“嗯。”
白楹心想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吃醋,危机解除!
除了白楹夹的,傅南歧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一顿饭快结束,傅南歧说:“如果安国公府通敌卖国,你当如何?”
这个时代是讲究株连九族的,哪怕安国公府很多人并不知情,但一旦和这种事情牵扯上,不止安国公府,就连宫中的昭贵妃和深受皇帝宠爱的祁郡王,都要被连累。
白楹坦诚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作恶者得到应有惩罚。”
傅南歧应了一声,“好。”
白楹小心翼翼道:“你是,有什么证据了吗?”
傅南歧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微微点头。
还不等白楹震惊激动,傅南歧就道:“只查出了一点儿苗头,不足以将他们绳之以法。”
最后四个字从傅南歧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忍不住笑,眉眼弯弯,脸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你变了好多呀。”
换在从前从前,碰上这种事情,以他的性子只会百倍千倍直接暗地里弄死吧?哪里还会沉得住气,又哪里还会说出这种话。
他从来不相信老天庇佑坏有坏报这种话。
他信奉强者为尊,所有一切都得靠自己争取。
他本就孑然一身,不怕什么报复,性情寡淡阴冷,更不害怕身边人被抓供出他……
想比白楹的好心情,傅南歧语气淡淡:“还不是因为你。”
白楹扬了扬眉,正要说话,看见茶色带人进来收拾桌面,等人都出去后,白楹走过去戳戳他的脸,“因为我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你这什么语气呢?”
死亡三连。
傅南歧立即改口:“因为你才变好。”
白楹压根没用力,但放手的时候,傅南歧脸上还是有了一个淡淡的印子。啧,皮肤娇嫩堪比女人。
不过她不嫉妒,一点都不嫉妒。
傅南歧捏住白楹的手,防止她再作怪,“阿楹,日后若是傅云祁被安国公府牵连,你不要心软。”
“就算心软,我也做不了什么啊。”白楹道,“况且师父曾说过因果……”
傅南歧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轻轻摩擦白楹下巴,“怎么不说了?”
白楹微微仰头看他,“怕你听不懂,不说了。”
傅南歧哼笑一声,不再为难她,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辗转亲近间含糊问她:“今晚住下来?”
“嗯?……不行。”
傅南歧也不气馁,把人欺负够了才恋恋不舍松开她的腰肢改为牵手,看着白楹眸含雾水脸颊泛红,樱唇水光潋滟,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白楹心虚地移开目光,假装不知道他那声叹息中的意思。
一大把年纪了,有女朋友还要过着苦行僧的日子……确实太惨了点。
白楹心有不忍,又亲亲他,两人厮磨着时光,等回到国师塔,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丁元跟在白楹后头,幽幽怨怨道,“姑娘,我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
白楹做贼心虚:“轻风姐姐歇下了吗?”
“还没呢。”丁元欲言又止,“姑娘……”
“……我怎么觉得,轻风姑娘知道了您和秦王的事儿啊?”
白楹迅速捂住丁元的嘴,“在外面就不要说了。”
丁元连连点头,白楹这才松开。
她拍拍胸口,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小声说:“不管轻风姐姐知不知道,我们就当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提起,瞒不下去了,再坦白。”
能混一天是一天。
丁元:“……”
她咽了咽口水,张嘴想提醒白楹,后者嘟囔道:“想开开心心谈个恋爱好难啊。”
转身就进了屋。
“……”姑娘!!!
丁元看了眼敞着的房门,白楹可能以为丁元会进来,就没关。
她给带上门,闭了闭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走到不远处灯光没照到的地方,低下头:“……轻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