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南小苑是夕阳街上一处比较大的院落,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风雅清幽的场所,喜欢清静的达官贵人下了朝便会去那里喝茶,有些贵女相看人家也常选在竹南小苑。
虽然是前两年才有的产业,但因为这里清静,隐私保护的很好,加上面积大,所以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已经有了很大的名气。
白楹刚下马车,拒绝了丁元丁和他们跟她进去。
大门朝东,门口没什么装饰,白楹抬头看了一眼,墙大概有三四米高,不同于普通的墙,竹南小苑的墙头,插着一排竹子削成的竹片,尖端朝上,密密麻麻,旁人看了,怕是有再多翻墙而入的念头,也只能扼杀肚中。
白楹笑了,这些工作做的可真够好的。
她敲了敲门,“叩叩叩”,三下,不轻不重。
沉重的大门被拉开,两个衣着相同的下人站在一左一右,其中一个问道:“姑娘可有同伴?”
想必玄术一派的人提前说过,白楹答道:“有人相邀,还请带路。”
问话的下人听到这话,心下明了,恭恭敬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请随我来。”
随着话落下,大门再次合上。
走进竹南小苑,入目的便是一排一排的竹子,种在墙边上,细细长长,绿意盎然,有些都要快高过墙了。
弯弯绕绕,走了大抵有一刻钟,白楹看竹子都看花了眼,终于没沉住气,问道:“还有多久?”
带路的下人恭敬有礼却不谦卑,他回头道:“还有一段路,姑娘辛苦了。”
“……”白楹咳了声,“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白楹算是知道这里为什么隐私性做的这么好了,弯弯绕绕先不说,面积这么大,却不空旷,亭台楼阁,样样不少,一块区域一块区域划分起来,像是升级版的现代娱乐会所。
清静而雅致,除了要走的路有点多外,没有任何缺点。
白楹好奇问:“旁人想来你们这里,要花费多少银子?”
带路的下人因为白楹的话愣了一下,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他微微低头,含蓄说:“银子倒是其次,竹南小苑只接待有实力,有底蕴,有才华的客人。”
哦豁,还有门槛?
白楹暗暗竖起大拇指,这一招好,阶级划分的清清楚楚,把人的心理捏的死死的,这样一来,谁不想来竹南小苑,以彰显自己家世不俗,底蕴深厚?
也难怪,感觉四季楼这两年生意好像不是特别火爆了,据怀阳郡主说,从前四季楼的拍卖会,一年才只有一次。
而现在,却时不时弄出一些拍卖会。
有这么一个劲敌在,四季楼的危机感可想而知啊。
白楹笑了笑,没再说话。
下人带着白楹又绕过一处长廊,走到一扇小门前,才放慢脚步,敲了敲门。
白楹的耳力经过炼制护身符,占卜,比从前还要敏锐,隔着一堵墙,她都能听到一些急促的脚步声。
她有点好奇,都站在门后面了,还不开门,是在装模作样拿乔想让她多等会儿,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白楹拍了拍装满丹药药粉的小布袋,觉得这群人未免也太幼稚了。
下人也挺沉稳的,静等片刻,又敲了敲门。
这下有人应了,“谁?”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比较粗犷。
带路的下人下意识回头看白楹,后者脸上依旧带挂着明媚的笑容,她甜甜道:“谁什么谁?不开门的话我就走了。”
门后面一堆大老爷们:“……”
那句“谁什么谁”,像是在说:装什么装?
下人想笑,碍于身份只能尽力憋着。
真没看出来,这个看上去软绵绵的小姑娘,实际上性子一点儿也不软和。
门开了,入目的便是一个穿着劲装的中年男子,蓄着胡子,模样和声音如出一辙,都是粗犷无比。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白楹看,将她上上下下挑剔了一番,白楹也由他打量,气定神闲。
她在心里数数,数到第十的时候,才笑意盈盈问道:“阁下看够了没有?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可是教养。”
还没走的下人:“……”噗,差点绷不住了!
这位说话语气倒是轻轻软软,但这说出的话,像是绵里藏针一般,带着不可忽视的攻击性,偏偏却让人无法指摘。
里面的一帮大男人:“……”好了知道了,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是个不好惹的。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脸色不太好看,“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教养吗?出门在外,也不报上名来。”
白楹一本正经说:“教养就如同我这般,没有教养,就如同阁下这般,这点区别我还是懂得。况,古往今来,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阁下不如先自报家门。”
一句接一句,说的别人一愣一愣的。
中年男子:“……”
其他人:“……”
怕是再傻,也能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是看出他们的有意为难了。
白楹微微一笑,下马威?不好意思她不吃这套。
中年男子面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最终粗声粗气道:“小姑娘,尊老爱幼,首先要尊老!”
白楹:“您老吗?”
“……”他被噎住,觉得失了颜面,语气更差了,“我们都是你的长辈!”
白楹脸上带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她摆摆手,“少来这套,我无父无母,你们是哪儿冒出的长辈?”
白楹想好了,他们要是还让她站在外面,她马上就走人。
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是他们邀请她比试在先,而不是她求着要约他们,希望他们赐教。
她来了,这帮大老爷们一个个的却企图给她一个下马威,灭灭她的威风傲气,让她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白楹:???
她才不惯着他们呢!好笑!
中年男子被白楹怼的话都说不出来,他脾气不是很好,都要发火了,被身后的人拉住,紧接着他们退开让出路。
无法从他们后面走出来,露出一个笑,请白楹进来:“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
白楹笑容灿烂,随口道:“有恙无恙,与你们何干?”
“……”
“……”
“……”
关上门,一片寂静,饶是和白楹打过交道的无法,也被她这看似软绵实则带刺的话语,给弄懵了。
小姑娘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成?
今日怎么看上去……火气有点重啊。
无法在这群人里算是最年轻的,资历也没有他们深厚,因此看上去完全没有第一次见白楹那样傲气。
但他还没有意识到白楹被他们的态度给弄不高兴了。
白楹四处看了看,找了最近的一个亭子,坐了下来。
她先是拿了个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转头问无法,“竹南小苑连点心也没有吗?”
转客为主,理所应当。
无法说话都结巴起来,“有,有……我让人送点过来。”
白楹甜甜一笑,看着很乖巧:“谢谢无法阁下。”
“哼!”之前被他们推出来给白楹下马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不悦,他们一帮大老爷们站在凉亭外,盯着白楹看,后者只顾喝茶,稳如泰山,心理素质非常好。
点心来的很快,用两个食盒装着,每个食盒里装了三盘点心,还都不重样。
白楹打开,“哇”了一声,看也没看最上面那盘咸蛋酥,爪子直奔甜食,她一边吃一边夸:“好好吃啊,一点都不比四季楼里的东西差。”
无法:“一两银子一盘,能不好吃吗?”
一两银子大概能买几十根冰糖葫芦了,白楹嘴里有东西,说话含糊不清:“泥萌豪有钱鸭。”
有人按耐不住了,“白姑娘是来比试的,还是来占便宜的。”
银子是他们付的,白楹倒好,不把自己当外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不是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谴责意味太重,白楹就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
她笑眯眯点头,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不紧不慢道:“原来诸位阁下还记得你们是请我来比试的呀?”
他们拿“占便宜”说话,白楹就拿他们之前所作所为压死他们。
到底是谁,先不对在先?
白楹眼里,明晃晃表达出这个意思。
无法扭过头去,前辈们都在,轮不到他说话。
最先说话的中年男子怒了,喝道:“狂妄小儿!不要仗着你师父是国师大人,就能在我们面前扬威耀武!不知分寸!”
怎么还倒打一耙了呢?
白楹不说话,只静静地咬着甜点,眉眼弯弯笑对他们。
中年男子还在说:“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一点都不知道要尊敬前辈,来到这也不曾有问候拜见,第一件事便是吃吃喝喝,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冒出的乱民,饿了八辈子……”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没阻止中年男子说话。
白楹也非常有礼貌,她就默默地把手伸进盘子里,点心一块接一块,中饭在国师塔才吃了一碗小馄饨,怕迟到不礼貌,她提前半个时辰出发的。
现在可能还没有到午时。
中年男子粗声粗气,滔滔不绝:“听闻你还是静太妃的养女,在她膝下,难不成连半点礼义廉耻都没有学到吗?”
白楹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无法张了张嘴,离得远了一些。
“国师大人俗事万千,顾不上你,若是知道你养成了这副模样,怕是心中悔恨至极。”中年男子越讲越起劲,拿捏着长辈架子,一定要好好教训白楹,“你如此不礼貌,没有家教,对得起国师大人吗?对得起静太妃吗?”
白楹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脸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还”还真给你脸了。
刚说一个字,凉亭外面的中年男子因为太过激动,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不知道是踩到什么,一个趔趄,粗犷的身体就往后仰去。
慌里慌张,他企图抓住身边人的衣服,结果一个带一个,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除了无法,都摔的很惨!
中年男子最倒霉,被两三个男子压住了胳膊腿,只听见一声“咔嚓”,中年男子痛呼一声:“老子腿折了!”
白楹:“……”
活该!嘴那么贱,不折你折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