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罗公子,这个屋子可去不得啊!真的去不得啊!”,老鸨跟在罗宽身后念叨,却又不敢上手阻止,谁知道这个老祖宗在阮盈盈那里吃了瘪,非要找个人发泄火气,这么大个醉月楼挑谁不好,专挑那些连自己都不敢招惹的人,管她怎么劝说,他非要翻上一届花魁雪儿的牌子,说什么也要让她服侍,倒也不是老鸨舍不得,可是她屋子里那个拿铁扇的怪人也不是个善茬,这要是两人起了冲突,再打一架,她这画舫都得被拆了,还怎么做生意?
“罗公子,罗公子,那雪儿半老徐娘,不值一看,我前几天刚收了两个乖巧伶俐的清倌,保准让公子喜欢。”
罗宽本来就满腔怒火,老鸨越劝他越是让他火大,他就在雪儿门前大声说道:“整个大京城什么样的女人敢拒绝我?她要敢拒绝我,我就扒了她衣裳押她去闹市游街!”
“哎哟老祖宗您可小声点,这里面可是住了个疯子啊!”,老鸨记得前些日子有人在走廊非议了雪儿几句人老珠黄的话,被屋子里那个怪人听到之后差点没把人给打死,还是雪儿姑娘全力阻止,他才只是用铁扇削去了那个非议雪儿的侍者的顶发,小惩大戒,如若不然他甚至要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谁知道老鸨越是劝阻,着罗宽越是来劲,说了不少应该是三年行伍练出来的荤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随后他推门而入,却被一把展开的铁扇给一步一步逼出门外。吕青山披头散发,一言不发,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罗宽。
“看什么看?一把破扇子赶紧给本将军拿开!”,他略过吕青山看了一眼屋内的雪儿,虽然她年纪已经三十有三,但哪里是半老徐娘,曼妙腰肢,风韵犹存,不比阮盈盈差多少。
罗宽自然也是个见色起意之辈,既然得不到花魁,退而求其次要是拿下这个同样是人间尤物的雪儿似乎也不错,他便是说道:“小子,这小娇娘我要了,本公子给你一千两银票,不难为你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断剑想要挪走抵在他喉咙的铁扇,只是不管怎么弄,他都挪不开吕青山的铁扇。
“嫌少?”,他从侍者手里夺过来银票,一张又一张扔在扇面上说道:“这些够了吗?”
“你找死?”,吕青山说道。
“我找死,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礼部尚书之.....子.......”
罗宽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便已经四平八稳放在了吕青山的扇面上,而他的身体却从画舫三楼摔下去,落到了戏台上。
罗宽死不瞑目,双眼在最后一刻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的血溅得到处都是,一旁亲眼看着罗宽的首级就这样被斩下来的老鸨吓得大叫“杀人了”,整个醉月楼刹那间炸开锅来,老鸨吓得迅速逃回自己的房间,赶紧收拾银票和金银首饰,礼部尚书公子死在醉月楼,她难辞其咎,再不跑路恐怕她都得给罗宽陪葬。
吕青山将罗宽首级扔下楼,然后合拢铁扇,甩干扇叶上的血渍,雪儿目睹他杀人的过程,吓得不轻,吕青山将自己随身的一对玉珏解下一半交给雪儿然后说道:“天一亮你便动身去盛京城,去找一个叫铁扇门的地方,把这块玉交给里面的人,他们会保护你的,三天之后若再等不到我,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吕郎......”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拼尽全力活下来的!”,吕青山说道。
武道之心是江湖人修炼途中最为重要的目标,只有武道之心坚决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四品以上的佼佼者,譬如沈年的武道之心就是为了活着。
江湖武夫,四品是一道分水岭,二品是一道分水岭,二品及以上被称为宗师境界,就有开宗立派的资格,而三品四品则被称为小宗师境界,普通游侠儿这辈子能摸到小宗师境界就已经是万幸了,或许还得夹杂一些“奇遇”,像沈年这种弱冠就顺理成章成为二品高手的,几乎只活在野史杂谈的故事里。
而吕青山则是属于天赋极佳又足够努力的人,而立之年便跻身小宗师境界甚至摸到了二品宗师境界的门槛,只是他从小练武是因为自家本就是武学世家铁扇门,每天除了念书就是练武,时间越久,他就越找不到自己练武的目的何在,是为了变得更强?当他一步步走到门中最强,他的武道之心也渐渐缺失,他练武找不到想要追逐的目标,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让他觉得枯燥乏味,二品宗师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直到沈年的出现,才让他有了目标,一个比他更强,天赋更出众的人横空出世,弱冠之年哪怕吕青山被誉为天才也才只是堪堪四品境界而已,江湖上能在二十岁的时候达到四品境界的人屈指可数,而沈年竟然已经是二品境界,不管是天赋还是实力,他都望尘莫及。沈年的出现坚固了吕青山的武道之心,所以他来到大京城,只为了拼尽全力和沈年一战,让自己败一回,让自己明白实力的差距,只是稍有不注意,等待他的,就是死。、
他怀着必死之心来到大京城,没成想却遇上了失去花魁名头的琴女雪儿,两人一见生情,以至于吕青山都想放下那把铁扇,就在这个画舫上籍籍无名做个裙下臣,可他今日还是拿起了铁扇,杀了罗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阮盈盈是杀手,也知道方才在四楼弄出大动静的就是沈年,他一直都在质问自己是否真的能放下,他也一直在克制,他想,只要自己今夜忍住不出手,明天一早就带着雪儿回盛京铁扇门向父亲请辞,然后去做一个乡野村夫,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只不过他还是没能忍住,还是舍不得江湖,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有了坚定的武道之心——他要拼尽全力在沈年手上活下来!
雪儿接过玉珏后说道:“吕郎,我知道劝阻不了你,也知道你绝非等闲之辈,你且放手去做你想做的,我便在此处,候君凯旋。你我便如同这玉珏,只有两个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说罢,她又将玉珏重新给吕青山系了回去。
纵使万般柔情,吕青山依旧是出了门,雪儿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阮盈盈被追逐得无路可走,每行动一次,便牵动腹部伤口流一次血,逃脱速度远不如沈年赶来的速度,便就在桥上等待自己的死亡。
沈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在漂在河面上的莲花灯上跳来跳去,就像是逮住老鼠的猫一样,不急着享用猎物,而是先玩弄一番。
阮盈盈本以为这次沈年出现在花街是难得的机会,自己隐藏的地方又是居高临下的绝佳刺杀方向,如此天赐良机哪怕沈年修为再高也不可能防得住,没想到她非但是防住了,还防住了两次,那就只能说明自己的刺杀是失败的,作为一个刺客,刺杀失败就意味着身死,她早有觉悟,所以与其像老鼠一样被沈年玩弄,不如正面死亡,死的早点也好早投胎。
沈年终于是跳上桥头,站在阮盈盈背面,他看着两侧逐渐灯火通明的花街,正中间远处能看见画舫,近处能看见莲灯,感叹了一句:“这儿景色不错”。
阮盈盈看了一眼,嗯了一声,然后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只是沈年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
“你为什么不动手?”,阮盈盈问道。
“我在看你什么时候才开始害怕......”,沈年说道,她刺杀了自己两次,现在却坦然面对死亡,看起来好像是沈年逼着她死一样。
沈年倒不是怕被落下个滥杀无辜的口实,他一路从汉中走到大京城也杀了不少人了,他只是想看看阮盈盈是不是还在耍什么花招。
阮盈盈说道:“你要是不杀我,那我可就走了!”
沈年问道:“如果我放你走了之后还会刺杀我吗?”
“会”,阮盈盈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年哈哈大笑道:“你这人忒有意思了些,你走吧,我今天不杀你。”
咻
阮昀站在一处房屋屋顶朝着沈年射了一箭,这一箭拉断了弓弦,本以为给妹妹阮盈盈能拖一点时间就多拖一点时间,让她能有机会从沈年眼皮子底下逃掉,只是她引以为傲的一箭,被沈年轻松接住,也轻松躲过做了手脚能让箭头脱离箭杆的玄机,更是一只手抓住箭杆一只手抓住箭头,然后将箭头朝阮昀一撇,箭头直接没入大腿血肉之中。
“小昀!”,阮盈盈顾不得沈年是否会因为阮昀的暗箭而反悔要诛杀二人,她第一时间跑过去接住了从屋顶滚落的阮昀,她深知沈年也是留手了,要不然那箭头应该直接朝着心口或者眉心等要害去了。
这时无畏营的官兵已经包围了桥的两边,数百把弓箭全都满弓对准桥上的沈年一人,赵统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下令所有士兵朝着沈年一轮接一轮的攒射,毕竟这人连罗小将军的配剑都能折断,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无畏营皆为弓兵,在战场上没少用这种方式对付过戎狄江湖高手,来的人不管是五品还是四品全都射成刺猬。
江湖最忌就是和兵起冲突,尤其是大批弓兵或是骑兵,乱拳打死老师傅,就算是耗,都能把再高的高手耗个油尽灯枯,为避免陷入僵局,沈年几乎没有思考太多,立马朝桥一侧冲进官兵人群,弓兵最怕肉搏,短兵相接之下,只有弓箭的弓兵劣势太大,沈年如同狼入羊群,割麦子似的顷刻间打倒一片。
“变阵,抽刀!”,赵统领说罢,弓兵迅速开始收拢,行成盾墙式的方阵,丢掉弓箭,拔出腰间匕首,就是为了防止短兵相接的时候没有武器而特配的。
而另一边的弓兵同样是弃弓拔刀涌过来,两面包夹沈年,只可惜沈年还是拳头硬,虽说无畏营有一千弓兵,还都是在边境战场摸爬滚打,身经百战的人,但是短兵相接弓兵本就劣势,沈年就如入无人之境,一拳打倒一片,哪怕两面包夹,也没人能近沈年一尺之内。
赵统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参与过无数次围杀戎狄武夫,哪一次不是把对手耗得油尽灯枯?面对沈年,一是地方狭小,就在河岸两侧,弓兵优势不能发挥出来,二是沈年实在是太过无敌了,他曾经一位以一当千只是夸张的说法,就连战无不胜的大将军窦谢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只身一人挑翻千人。
沈年却做到了,他站在赵统领面前,甚至都没有大喘气,这是可想而知的轻松。他没有下死手,只是足够这群老兵养个十天八天的伤势。
赵统领感叹了一句:“你是妖孽吗?”
......
沈年再次站上拱桥,一把铁扇从远处的画舫飞过了,沈年一掌将其推开,铁扇撞上拱桥石栏,切豆腐似的切下一大块石栏,随后向后飞回去,同时醉月楼画舫三楼窗户略出一个黑影,速度极快,竟是踏着水面朝沈年这边奔袭而来,快要靠近的时候奋力向上一跳,接住回旋的铁扇,脚下原本涟漪起伏的水面被吕青山一脚踩出大坑,露出河床,河水在大坑周围形成一圈高过拱桥的水幕,遮住了接住铁扇的吕青山。
他用铁扇割开水幕,随后折起铁扇,以身为枪,扇为枪头,使出铁扇门独门绝技之一的铁扇枪,直指沈年,沈年在大京城也算和一众高手交手数次,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郁的战意,要不是沈年基本没怎么作恶,他都快怀疑他和吕青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沈年双手合抱,化作手锤,待铁扇来临之际抬手砸向吕青山执扇之手,后者一下子失了平衡,沈年再以锤化为蝶掌,将吕青山推了出去。
吕青山挨了两招,在被推开之际,铁扇展开,就像一把月牙刀一样趁势朝着沈年面门上挑,一尺铁扇竟然能够凝聚三尺剑气,划破沈年外衣,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你又是何人?”,沈年问道。
“想在你手上讨一条生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