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寂寥的盛京城中,石中剑游荡在一道又一道街巷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走过了市井吵闹的居龙巷,走过了熙熙攘攘的府安大街,走过了车马喧嚣的朱家巷,走过了戒备森严的西门府,最后,从南门一路走到了北门。
当石中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他站在了一间茶馆的门口。
用作招牌的匾额上书四个大字:随遇而安。
石中剑的眼中有光芒微微亮起,转身走进了茶馆。
正对大门的是一个五五方圆的高台,上边正中间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台。
说书台后方的木屏上,此刻正悬着一副惊心动魄的斗图。
一个带着圆顶小帽,续着黑白相间短须的清瘦中年人,站在木台后面,一拍抚尺。
厉声而啸道:“只见围观的人群中突然闪出了一道凶影,手持一杆长刀凌空跃起,对着石秋的背后就使出了看家本领,一记“开山裂石”,当空斩下……”
看客们痛心疾首的咬牙切齿道:“开山裂石?又是于红英这奸贼。”显然对这个人物记忆犹深。
说书人也不负众人的期待,亮出了偷袭者的真面目:“石秋一看这刀法,便知道正是那武林败类,草上飞于红英是也。寻常武道高手,面对这等阴险毒辣的偷袭,决计已是回天乏术,围观的人群纷纷摇头叹息。草上飞于红英也自以为得计,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奸笑。
可那阴险贼人,草上飞于红英万万料想不到,石秋活生生一个人突然就从他面前消失了……”
看客们的呼吸瞬间一滞,知道到了最关键的部分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那石秋,早在半月前万家府与采花道人一战之后,便念头通达,连续闭关修炼了整整十天,出关之日,已经入了武道家境界,早非凡人。”
看客们一片哗然:“哇,我就说这次比武,向来守时的石大侠为何迟迟赶到,原来如此。”
“啪!”一记抚尺拍在了木台上,压下了看客们的喧哗声。
捋着短须的说书人低声吟道:“武道家岂是凡人可以揣测,那草上飞于红英自以为快如闪电的偷袭,在晋升了武道家的石秋眼中,简直慢如龟爬一般。”
看客们面色涨红,好像自己正身临其境,成了出神入化的武道家一般。
说书人见看客都已经陷入狂热,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兜了半天的大包袱抖了个底掉:“只见石秋的身影快速的在空中闪烁,那草上飞于红英,瞪大了双眼,也追不到他的踪影。
直到四方的空气中,传来了经久不息的绝响――“窃日一斩”,草上飞于红英才惊觉了杀机显露之处,出手想举刀格挡,行动却远远跟不上眼睛的速度,只能瞠目欲裂的望向凭空出现在他右肋处的石秋,眼睁睁的看着日影刀贯穿了他的胸膛,最后满心愤恨,气绝而亡。”
“好!!!”
随着说书人的讲述,主角的每一次绝地反击,都能引起看客的惊声叫好。
木屏两旁的的喊声最为洪亮,这边一楼和二楼加起来,足足摆了七七四十九张方桌。
不过听书最好的位置,还是要属迎面的八张方桌,就摆在木台下面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近的可以看清楚说书人的每一处细微的情绪变化。
向来为老客所喜,也最能代入情感。
石中剑头次来,不知道这些讲究,即使颇有些寒酸的站在茶楼门口听书,也感觉听的快意非常。对这种演绎感到分外新鲜的“白衣剑客”,摆脱了一天的苦闷,把自己的手掌拍的震天响:“好!!!”
对的,“白衣剑客”,他除了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外,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白色的衣服已经被尘土染上了一片片的灰色痕迹,且褶皱的不成样子,像一个掉在地上的棉花糖一样,又瘪又脏。
这样一个又脏又瘪,却背了一把剑的青年,在茶馆中本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此刻又因为说书人讲的故事呼贺叫喊,满脸快意,像极了成天做白日梦,想要名震江湖的市井游侠儿。
二楼雅间。
一位面若冠玉的公子哥张嘴,咬下了侍女递到嘴边的葡萄,咀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眉眼凉薄的斜靠着座椅,单臂倚着原木栏杆,目视下方轻启朱唇道:“下面那个傻小子,有点意思。”
坐在公子哥旁边的,是一位同样衣着不凡的俊悄公子,此刻却带着几分奉承之意道:“墨兄若是有意,不妨将那小子唤上来便是。”
听到这话,那墨姓的公子哥啼笑皆非的掩面说道:“这种场合,怎么好叫小丑上来搞怪,景兄莫非是在与我说笑?”
景卓天只能尴尬的赔着笑脸。
这时候,一句声音婉转动听,却分外不合时宜的话,在墨姓公子哥的对面响起:“背后说人坏话的行径,也不见得有多雅致。”
墨姓公子哥愣了一下,看着说话的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景兄,令妹能如此对未来夫君讲话,不知我们两家还有联姻的必要吗?”
“墨公子别生气,舍妹在家里娇惯坏了,我回去就狠狠的说她两句。”景卓天一边缓和着这位墨家姑爷的愤怒,一边疯狂的给自家妹妹使眼色。
俏皮可爱的景姗姗不满的撅起嘴,对着景卓天做了个鬼脸。
“噗嗤~”她旁边坐的,穿着青羽流仙裙的世家小姐,捂着嘴轻笑了一下。
引得雅间中的众人纷纷侧目,面对这位秀外慧中的世家小姐露出了微笑,就连那墨姓公子哥冷冰冰的脸上,也对这位世家小姐微微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
倒是这位世家小姐微微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大家,姗姗妹妹太可爱了,我一时没有忍住。”
景姗姗抱起这位世家小姐的手臂微微撒娇道:“如婳姐姐最可爱。”
哪知看到这个抱着自己手臂撒娇的可爱生物,让这位名叫如婳的世家小姐,更是不由自主的笑得花枝乱颤,目光流转间,尽是明媚的如同阳光的灿烂笑容。
这般美丽风景,不仅看呆了一众侍女,更是看傻了雅间中唯二的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