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苏惜月一时哑口无言,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冥思苦想,时间在沉默中飞快地流失殆尽。
久久等不到回答的老头子目光稍沉,脸色眼见着就要耷拉下去。
赶在对方脾气耗完前想到回应对话,苏惜月忙不迭地苦笑着道:“抱歉啊阿伯,刚才没有听清您说的话,我还想了下是什么意思,对不住啊。”
虽然不太满意对方的回答,但他听了之后至少脸色没有刚才那般差了,这多少使苏惜月缓了口气,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
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溢岁月沧桑,老头子伸手挠了挠脖子道:“那丫头你现在听清楚了我说的话没,为什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啊?”
“不好意思啊老伯,我这次和同伴进山不小心走散了,把衣服行李的都落在了上游岸边,就没顾得上穿鞋子跑出来了。”
“上游,哪处的上游啊,这附近有能被称为河的地方吗?”本来还听得好好的老大爷在听到上游一词时,脸上的神色瞬间发生了变化。
“你是从哪里进乡来的,到这里来是为了干什么啊?”
“嗯?老伯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我只是和同学们来这里玩而已,用得着问那么详细吗?”可怜的神色逐渐褪去,苏惜月目露不解地看向对方。
两方对视,些许只言片语从身后传来,女子悄然暗中留意。
“喂喂你说那娃是不是在开玩笑啰,要说这周围哪里来的上游,果然还是某家逃跑的媳妇吧。”
“也指不定是在说谎嘞,毕竟刚跑出来,总得多留份心眼才行。”
“你们小上点声,别让老苏头给听见了,他家小的那个还没结婚,搅黄了他的事小心把你们给抓去当那压寨夫人。”
都说三个妇人凑在一起比得上整窝鸡崽,哪怕是相距两排加上所谓的压低声音,苏惜月这边都能一字不漏地听个清楚,哪用得着悄息凝神分心留意。
只是同样听到了琐碎声响的老头,明明被人讥讽得紧脸上却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疑惑模样。
根本不理婆娘们的风言风语,苏正只管紧盯着对方双眼,似乎想要从眼神中的变化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虽然不知道老头儿为什么那么专注此事,但她还是为了缓和气氛模棱两可地回答说道:“其实我们团队是来松村写实来了,只不过在半途中突然遇到了事故,所以我才到这里来了。”
“松村……?”疑惑着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苏正脸上的怀疑反而更深了不少。
“松村我没记错的话离你上车的那个站大概有五十多公里吧,你是怎么走才能走到这么远的距离来的,而且还是在没穿鞋子的情况上。”
低头看了眼对方的脚,小巧玲珑的十个指头不见半点伤痕,与肌肤一般呈现出莹润粉嫩的光泽开来。
咻地提起了裸露在外的小巧莲足,苏惜月眸光闪烁,俏丽的脸庞略染上明艳红霞。
正想继续开口逼问对方,看呆了的老头子嘴唇翕合,却是说不出半点质问的话语来。
正当车后众人为之惊讶痴迷之际,坐在前方的售票员不耐地回过头来,声音高昂地喊道:“后面的别叽叽歪歪了,全车人都听着你们说话了,正当这儿是广播电台呢。”
恰如久旱逢甘雨,正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时,先前针对她的售票员突然间的仗义执言,轻松给她整出了个回避询问的借口,
歉意地对对方笑了笑,苏惜月回过了头去准备闭目养神,听着不远处仍旧依稀传来的只言片语,些许厉意不自觉地渐涌心头。
或许是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人的原因,苏惜月在为人处世方面多少有着自己恣意妄为的独断脾气。身处漱玉群峰之中,由于地位崇高,寻常弟子根本不敢走上前来,生怕因一时礼节不足就被师傅抓回去禁闭处罚。而能够和她同辈而交的弟子又因为年岁相差甚远,生怕言语上多有不便而对她敬而远之。
一来二去,自记事起陪伴她最多的便是楼玄楼上下的珍古籍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她平生里第一次升起厌烦情绪时,距离花信年华已经不足半年光阴。
要不是老头子让她见识到了尘世间的林林总总,想必自己早就走火入魔被打入天阙峰底关押着了。也是因为对方,自己才开始产生了诸般种种妄念,虽然对于修行一事百害而无一利,但就精神上的丰富体验可比先前白白虚度的二十余载光阴可有趣多了。
想到这里,樱色般的唇瓣微微勾勒起些许弧度,旧日里的种种美好依次浮现心头。
时常注意着女子神态的陈小婉见此心里暗自恼火,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却把大伙儿给迷得七晕八素的。害得我收钱都给强哥吼了,难道长得漂亮真的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一想到这陈小婉内心就更不平衡了。不仅相貌出众,身段高挑,最重要的还是出身于繁华都市家庭。相比起对方,自己可不得和个丑小鸭一样吗,无论那一项都没办法和对方比较,这样下去强哥哪里还看得上她。
还强哥,我呸。
一想到那羞人的称呼,陈小婉就忍不住地轻啐一口,只是故作厌恶的神色底下,如霞般的桃红却是清楚地呈现出少女的心意。
坐在身后,方才还在回忆着甜美往事的苏惜月此刻正愉悦地微眯起双眼来回看着司机与售票员。虽然两人都不在自己的守备范围,但只是小小的暗中祝福自己还是能够大方地给出来的。
在内心中悄悄为对方的恋情加了把油后,她扭头看向了窗外。只是映入视野的是,层叠重复的模糊景象与重重树影,一下子就把她的兴趣给败坏光了。
身形久处群山之巅,平日里看得最多的就是森林百景,虽说大自然中没有完全完全一致的两样东西,但就普普通通的树林来说,再怎么变化又能变出花儿来吗。
无趣地扫了窗外一眼,薄如蝉翼的眼帘缓缓低垂,周身的注意力开始转向体内,内劲勃发而含蕴于体表周遭。
正当她准备进入那冥想中时,时常萦绕耳旁的低沉嗡嗡声骤然消失,连带着些许微妙的异样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不解地微睁起眸光看向窗外,壮丽的山河景色瞬间镇住了昏昏欲睡的年轻女子。
盘山环绕,小径羊肠,峰峦险峻有雄奇之势,通天而直贯于云海相间。
前路漫漫,客车悠悠,见一窗之外,如临万丈深渊,偶闻猿啼鹿鸣,亦非极目所能尽览之景。峰谷深幽恍如黄泉秘境,无心观之等闲失守心防。
仅仅是无意中的一瞥,苏惜月便惊出了浑身冷汗,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眼前的景象有这般反应。
毕竟哪怕是比这更高的漱玉之巅,闻天台旁,探出半副身子去俯捞云海的傻事她都有曾做过。为什么现如今只是单单坐着,都会被这半山峰谷给吓破心防,其中荒谬之处,着实让她难以理解。
见此情景,一直有在留意着对方神色的陈小婉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讥讽。因为不知为何,痴痴呆看着窗外景象的女子,脸上不时地流露出畏惧与向往的复杂神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