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径直往后走去,穿过回廊,庭院;终于走到凤仪殿前,脚步也停了下来。
笔直的站着,十指却是在微微颤抖。
那被烧得残缺不全的门窗被风吹得来回的摇晃,发出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几下之后,外面的风将残破的门窗帘子一一吹开,为她露出真容;然后又关上又打开,再三的踌躇之后她走了进去,走进了二十一年前那个噩梦开始的源头。
——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贴满符咒的阴森房间,窗棂上,黑漆漆的床前,房梁上,柱子上,熏香炉上,慢慢的都是,其中哪些是火焰一样的朱红符咒已经有些褪色,在风中发出哗哗的轻响;仿若是恶鬼的低语。
地上也是灰黑色的灰土,只是上面每隔一小段距离竟然是被符咒密密麻麻的贴住,不见本色。
前世她就是在这里想要救出她的母后却被残害,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都是这些符咒作祟......害得我在死后被地狱之火整整焚烧了五年之久......才使我大恨难消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活一世。”
她似自喃自语的说着,声音清淡,然,语气中却是刻骨的悲愤,那深入骨髓连着血肉的都是那漫天难消的仇恨。
那书案前还有被烧了一般,黑漆漆,残破的笔洗,镇纸,湖笔,宣纸之类,只不过现在有些难辨识罢了,她轻轻的拿起角落里被烧掉一般的宣纸,上面还有她练字抄写的诗词,嘲讽道:“原来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啊,也难怪‘他们’能满口胡言,把这里说成是前朝的旧迹。
下面还有几封烧毁的信封,是她与那人最初的一年里少来的书信来往。
红叶为信,上有“执子之手”四字,墨迹宛然。
这是他们在那桃花林里初遇之后的第三封书信,他给的回信。
尤其是记得在大婚的前一晚,她将这些书信都带来了给了她母后看,只为叫母后放心,她选的人没有错,她会幸福的,可是她终究是选错了,还是大错特错,犹记得,那一夜,她一声鲜红的嫁衣,头发凌乱,满脸的血污,一滴滴的往下落,身便都是宫人们逃窜的求救声......
凤仪宫里,母后被人强行灌下一杯牵几,襁褓中的幼弟被扔进火炉,活活烧死,而她的身后却是她最熟悉的人,与她选的夫婿亲密相拥,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她......
再后来...红叶如此,人何以堪?
她手紧紧的拽紧那红叶,心中是狂怒和悲愤,手中用力,那红叶即可化成了残红蝴蝶,偏偏飞散。
抬起头,她眼中如冰雪深渊,一字一句,轻声道:“且都给我等着......在陵墓里的,还活着安享荣华的,一个也别想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么老天爷纵容你们二十多年也到终点了,那就由我来给你们送一份大礼!”
夜色逐渐深重,在这阴森的旧时宫殿中,她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想起了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她来到正殿,看着那陈旧布满蜘蛛丝的火炉,那处准备好的小袋子,伸出手就要去捧里面的灰,却是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凉意,那是属于不安的凉意,冥冥中,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在靠近,她屏神静气,垂眸细听。
呼啸的风声中,有两人的脚步。其中一人脚步沉重还是一边轻,一边重,不知道是不良于行还是练习了怪异的武学,可是另外一个人却是叫人惊讶的,呼吸心跳声都快要听不到,步伐轻盈是鬼魅,怪异的是竟然是当世的一流高手!
到底是什么人会来这东面的宫群?还跟来了一名武功高手?司陵甄快速的收起小袋子并且快速的隐藏在床后面,却是听见两人直直的穿过前殿,回廊,来到了正殿门口,显然是轻车熟路不是第一次来了。
在这被抛弃的宫群中,又是这样阴森诡异的宫室里,这里是不曾有人来过的,那么这会子又会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来这里,图什么?
‘吱呀’一声,那被风关上残破的殿门再一次被推开。
正殿里有很多垂掉下来的残破帘子加上光线很暗,一时间的她很难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只见得那那脚步轻重不一的人全身笼罩在黑色头蓬里,从殿外跨进来就一直停在正殿中央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看什么,要干什么?
“姑姑,准备开始了吗?”
询问者的声音不大,也很轻,听上去有些空灵之感,也有这那笼罩在黑色头蓬人的尊重。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黑色斗篷人将那枯瘦漆黑的手伸出来,拄着拐杖在地面上重重的击了一下,发出粗重又似据木头一样嘶哑的声音,听着格外的不舒服,“准备开始吧。”尽管这声音听着有些不舒服的压抑,看那手的程度估计四十多岁,司陵甄心中一颤,莫名的生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来。
“好,姑姑在此等候,我这就去安排。”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快速朝着偏殿快速的闪去。
司陵甄躲在床后面隔着黑色的帘子和烧黑的木头注视那黑袍人,只见这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行至那皇后凤座前重重的跪下,将诡异的十指合上,微微垂着头想要瞧见真面目显得越发困难,不过那叫人不舒服的粗重又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在独自言语一般。
夜无眠,心疲惫,借酒强欢欲买醉,忆红尘,痛心扉,两眼含泪,世事虚伪,悔悔悔!
夜风吹,心静泪,何苦作贱自受累。望明日,自在飞,虽寂无闻,事事不悲。为为为!
司陵甄听着,却是辨识出这不舒服的声音中夹着异常熟悉的音调,终于是想起来了,原来她还活着,还活着!想到这里不由得身体一颤!
“什么人?!”默念完的黑袍人一声断喝,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床后面隐藏有人,便是快速的捡起地上的拐杖朝床后面走近。
司陵甄愣了一下,快速的窜出大床后尾,双手一撑,往旁边的窗棂一靠,随即从窗户跃了出去。
“什么人,站住。”黑袍人低沉的喝了一声,将拐杖在地上一打也跳了窗户出去。
两道黑影快速的窜出了凤仪宫,往后山树林走去。
后面的黑袍人不断击打着拐杖追着,却见前面的黑色身影突兀的停了下来,正站在树下静候着自己。
月光透过树枝将清凉的光强制的打了下来,像是铺成着一层精美的水帘,高处的树枝在呼啸而过风中也发出呜呜似哭的声响,树干下那瘦削的黑衣少女,恍如夜之精灵一般。
黑色纱巾掩住了半张脸,却是露出了那双深邃澄亮的眼睛,极为的清澈透明,有着一种别样的凛然之气,叫人不敢过久的平视。
她凝视着这跟上来的黑袍人,继而面上微微一笑,轻轻的说了一句:“月凉风华血衣染,桃源深处故魂归。”
黑袍人一愣,下一瞬间,握着拐杖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头蓬下露出来布满皱纹的下巴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拐杖在地上拍打了一下,抓住了她:“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莞尔一笑,那又乖巧又顽皮又邪魅的表情叫人看得愣住,眸光深处亦是水光闪闪,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你的同伴追过来了,明晚子时,桃林见,你一个人来。”她说完就跃上附近的一颗大树朝着黑夜而去。
只剩下黑袍人愣愣的又震惊的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方才那句话;直到后面追过来的人用空灵的声音将她唤醒。
“姑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已经准备好了,祭奠可以进行了,我们回去吧。”来人有些奇怪,姑姑不是好好的在那处等着她吗?怎么跑到后山来了。
“无事,我们走吧。”
——
司陵甄一路踩踏着房顶往郡主府方向而去,眼看着郡主府就在眼前,她却是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条小巷子的墙壁上,面上的黑纱已经被她扯下来了,此刻那张平凡到顶多算是清秀的脸上却是似笑似哭的表情。
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凉的,抬手摸了一把,触及的却是一片湿痕,原来是流泪了吗?这是第几次了,重生以来的第三次吧,若说前两次是悲愤绝望痛彻心扉的,那么这一次却是欣慰惜月的,她还或者,还活着,也曾派人秘密的去从寻找过,丝毫没有结果,她都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没想到她还能再次的遇到,算是老天的格外恩赐吗?
平复好狂跳的心绪,转着朝郡主府走去,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郡主府却是气氛凝重,一个个焦躁的跟热锅上的蚂蚁有得一比。
在花厅里来回转圈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是红绫,看着坐着极为脸上凝重莫不开腔几人,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府上的怎么也将主子给看丢了,喝酒了,蒙圈了连个人都看不住了。现在都快到丑时了,主子还没有回来,连知道个去向的人都没有。”
“红绫,你也别捉着急,主子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给绊住了。”妃妍也拧着眉头说。
“那能去哪里呢?扶风哪里没有,隔壁米迦公子哪里也没有人更加不可能还在街上,况且花儿爷可是亲眼看见颜公子护送主子回了郡主府的。”
青衣抱着剑说道,现在已经缩小了范围了,可是还是剩下了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