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陵甄觉得自己此刻是一个关在橱窗里的充气皮球娃娃,下一刻有人拿着尖利的荆棘狠狠的刺破了皮球,全身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浑身跟冰冻了一样僵硬得厉害,目光空洞却是死死的盯着那小小浅坑里面的小东西,一口一口倒吸着气息,伸出颤抖的手指探向那小小浅坑,刨了两下将那小小的东西拾了起来,仔细的放在另外一只颤抖的手心里。
司陵甄这一系列的举动震惊了一旁缓着疼痛的红绫,她不明白主子站起来了怎么又跪了下去,忍住膝盖脚腕和背脊的疼痛,挪到司陵甄身边,看着那颤抖着手心的东西。
司陵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盯着手心的小东西良久良久,还缓缓的拿起干净的衣袖,擦拭了起来,直到将上面沾染的黑土清理干净,那是一块小小的镶金玉锁,是很罕见的粉玉,湿润的圆润,仅仅是看着都能感觉那良好的玉质能滴出水来,一面精心雕刻这一张小女孩的稚嫩带笑的脸庞,另一面刻着桃花,边缘镶锢的金圈。
红绫实在看不明白主子见这东西怎么这么大反应,这也就是一块镶金长命玉锁吧!
“主子,怎么了,这只是一块比较难得的玉锁,有,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主子喜欢就带走吧,虽然有些不吉利。
司陵甄僵硬的身子久久的没有动静,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手心的玉锁,听见红绫的话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一样,空洞的眼中有了焦距。
“这块玉锁是当年蒂甄十岁的生辰礼物,也是她最喜爱的一件礼物,一直贴身携带。”幽幽空荡的声音似从遥远的缝隙传来透着嘶哑。
“哦,原来是蒂甄的东西啊,主子怎么清楚这是蒂甄......”红绫语气平淡的说道一半就像被人掐住了咽喉,声音戛然而止,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脸色雪白。盯着那玉锁就跟盯着一件可怕的鬼魅一样。
红绫反反复复的喘着粗气才确定自己还能正常呼吸,口吃道,“这,这玉锁!怎么会,怎么会?”她说不下去下面的话了,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问这玉锁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说这玉锁真的是当年那位名动九洲第一美人儿蒂甄长公主的遗物吗?这话她怎么问得出口,主子就是当年的那位长公主啊,自己的东西还会不认识吗?这一刻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也不敢说话,只有惊恐万分和担忧万分的看着司陵甄。
司陵甄良久后将玉锁紧紧的捏着手心里,似悲凉,似孤寂,似空灵,阴阴凉凉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红绫却在那平凡淡漠的脸上眼中看不见丝毫的笑意,只有悲凉一遍,看得叫人遍体生寒,也忍不住的悲凉!
“主子!”红绫看着这样的司陵甄很心疼,很心疼,当年就是那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少女身上,为何如今还要再次陷入那段最绝望,最无助的境地,老天又是何其的残忍。
司陵甄仿若没有听见红绫低低的呼唤声,将手心的玉锁揣进衣袖中,茫然无措的看了四周一眼这方不大也绝对不少的葬尸沟壑。
接着就跟着了魔一样扑跪在断骨森森的骨骸中,伸出白嫩纤细的双手,将那些白骨一一的刨开,一寸一寸的刨这下面那泛着异味的黑土。没有停留,也不知疲倦,器械的举动,手下一些残骨碎屑划破了手指也毫无痛觉的不停的刨着黑土。
一旁悲痛欲绝的红绫看着她这样又是一阵一阵锥心的绝望和苦痛,扑过去死死的抓住那鲜血淋淋的双手,哭喊着:“主子,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是这什么啊,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主子。”
司陵甄好无所觉,见自己手被抓住,奋力的挣脱出来,力气大将红绫推了一个趔趄,继而又开始茫然无措的推开白骨刨下面的黑土,无休无止。
红绫咬着牙爬起来,又是悲痛又是无措,眼睛酸涩得模糊了视线,再次扑上去死死的抓住那血淋淋的手,带着哭腔:“主子,,停下来,停下来,你伤着自己了,你伤着自己了,求你停下来,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了,主子!”
“你滚开!”司陵甄这次用上的内息将红绫震开,任就不知道疼痛的刨着白骨,断骨碎屑,血淋淋的手沾染在白骨上,诡异无边,恐怖无边!
红绫泪流满面痴痴的看着那孤寂的背影,跪在地上,已经忘却了浑身的疼痛,双手撑在地面上一寸一寸的朝司陵甄爬过去,主子!主子!
司陵甄一路跪着刨白骨,刨黑土,已经刨开了很大的一块面积,也不知道是何种原因,那跪着刨黑土的动作渐渐的缓和了下来,红绫却是大惊,咬紧牙关爬过去。
却看见司陵甄血淋淋的双手捧着一块莹白色的玉佩。红绫看着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很不好,心中也涌起无限的恐惧,好想将那块玉佩抢过来丢掉,但是那手却是怎么也伸不出去。
黑云遮月,投下丝丝昏暗的亮度,映着头上那张牙舞爪的树干越发像魔鬼干枯的手指,准备着要摧毁地面一切事物,白骨森森的中央一声与夜色融合的纤瘦声音孤寂的跪在黑土地上,血淋淋的双手颤抖的捧着一块沾者黑土与鲜血的莹白玉佩。
司陵甄像是捧着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一样细细的用干净的衣服内衬细细的擦着上面的黑土和血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擦婴孩那细嫩的皮肤,重了怕伤道一点半点,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沾上再擦,反反复复的。直到黑色的衣服暗沉了好大一片那莹白色的玉佩才干净了。
红绫这才看清楚那玉佩的模样,同样是精湛的雕刻,一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一面刻着一个‘慧’字,看着这个字,又看着司陵甄对待这块玉佩的小心翼翼,红绫感觉到一股窒息般的痛觉触碰着每一根神经,细细的磨砂着,疼痛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心里一个声音在喊着,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司陵甄缓缓的将玉佩捧起来,似乎感觉着某种温度,似乎陷入在某种美好的意境中。只是那目光却是...温柔又依赖的落在手心的玉佩上,整个身子跟筛糠一样不停的战栗,藏在头蓬里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却让一旁的红绫看不清她的情绪却更加的担心。
司陵甄似梦语般低喃着:母后,甄儿来了,甄儿来看母后了。
红绫闻言,身子徒然一抖,眼前黑了好一阵才缓和,果然......
司陵甄将玉佩捧在手心里,凑近脸庞小心翼翼的磨蹭着脸颊。
母后,怎么不应甄儿呢?您要是不应甄儿,甄儿会很伤心的,母后最舍不得的就是甄儿伤心了。
母后,你应应甄儿可好!可好!是不是甄儿来晚了,母后生气了才不应甄儿的!
对不起,对不起母后,都是甄儿的错,都是甄儿不好,甄儿应该早一点来看母后的,母后原谅甄儿,一定要原谅甄儿。
红绫看着捧着玉佩沉浸在自己梦境中的喃喃自语的女子,终是看不下去了,酸涩着摸了一把眼睛,忙着上前扶住她的双肩喊道:“主子,主子,你醒醒,你醒醒,红绫知道你痛,你很痛,但是请你醒过来,求你醒过来,红绫求求你,主子!”
女子似乎听见了她的话,竟然下意识的捧着玉佩往后面缩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捧出来了一点痴痴的看着红绫:“红绫,你看,这是我母后!”
那一瞬间,红绫终是忍不住鼻头狠狠的发酸,忍在眼眶的泪水滚落。
因为,面前的女子喃喃自语,双唇颤抖厉害,那双宝石般澄明的眼睛,竟然溢满了泪水。
茫然又无措的看着红绫,似被抛弃的孤儿,眼里是难言的悲戚和痛苦,还有质问,更多的是绝望和无助。
泪水滑落,滴滴成血,女子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后将玉佩紧紧的放在心口上。
“主子......”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待这个孤寂的女子,为什么啊,她已经背负着绝望痛苦的枷锁够多了,真的够了!
那字字珠玑,那眼泪,那样的伤心,那样的孤寂无助,谁能来帮帮她,谁能?
此时,女子捧着玉佩又是一阵茫然,也不再悲戚,而是深色焦急了起来,一手将玉佩的捂在心口的位置,一手却是去一一拿着看那些骷髅,断骨。
“主子,主子,你醒醒吧,醒过来!”红绫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只能在一旁不停的喊着,期望能够叫醒她。
司陵甄一边拿着骷髅细细的看着一边还朝着红绫说,“红绫,别吵,安静点,母后生气了,我要找到母后求她原谅我,母后最疼我了,一定是在跟我捉迷藏玩,小时候每次都是我藏着母后来找我。”
“这次母后是恼我现在才来看她,所以生气的藏起来,换我去找她。”司陵甄说着就拿起一个白森森的骷髅,一脸亲切和温柔唤着:“母后是你吗,甄儿找到你了,怎么不应甄儿呢。不是母后。”丢掉又拿起一个骷髅反复的问:
母后是你吗,原谅甄儿!
你不是母后,母后绝对不会不理甄儿的。
母后,甄儿错了,甄儿错了,你应应甄儿可好!
母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甄儿来看你了,可是甄儿却找不到母后,甄儿好没用,找不到母后。
唔,母后,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司陵甄狂乱的拿起一个一个的骷髅反复的问话,直到行为有些疯狂了,拿着一截断脚趾骨也唤着母后。
红绫也跟着要崩溃了,到底要怎样,要怎样才能唤醒她。
上前一把抓住那狂乱抓着白骨的手大声喊着:“主子,你醒醒,你醒醒,你清醒过来。”
司陵甄一顿,望着红绫一脸的激动,拉着她急急道:“红绫,红绫,快来帮我找母后,母后生气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她。”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在找母后抓起身前的骷髅递向红绫,“红绫你看这是我母后,可是母后生气了,我怎么叫她都不应我。”
红绫看着她神志涣散,又看向那白森森的骷髅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拍在骷髅上,将其打落,随即大喊着:“它能应你才有鬼了,主子,你醒醒,你醒醒!”
“你清醒过来,你是司陵甄,你是司陵甄,你不是那个死去的蒂甄,你是司陵甄,司陵甄,你记起来了吗?”
“你是司陵甄,你不能忘记你是司陵甄,你也更不能忘记你因何存在,你快想起来你因何而存在的,司陵甄,你给我醒过来。”红绫吼完抓住她不停的喘气。
她有多不想通过这样残忍的话喊醒她,但是没有办法了,因为她在赌这是唯一能够喊醒主子的法子了,不然主子真的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