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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陷之死地然后生①

殿内先是静了一瞬,而后响起了李隆基的朗朗笑声。

李隆基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了,萧江沅有些意外,转头端倪了一眼,也以袖掩唇,笑出声来。

天子一笑,殿内的臣子、宫人和宦官也都不再忍耐,纷纷笑了起来,唯独张九龄只淡淡地瞥了安禄山一眼,便继续垂眸。听张九龄似有一声低叹溢出了口,裴耀卿苦笑之余,担心地看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李林甫,便见李林甫的笑容中含着几分意外。

这安禄山,确实挺让人意外,但裴耀卿不知道,李林甫的这意外中,更多的则是突然降临的惊喜。

张守珪的那点心思,其实并不难猜。在李隆基忙中偷闲,有所疑惑的时候,李林甫已经登了东都驿馆的门。

行军大败而没被军法处置的将领,入京之后,要先由宰相审问。待宰相得出了初步的决议,便会上呈天子。如若天子对宰相的决议没有异议,那么这将领的罪名便由宰相们决定,反之,天子多数会见将领一面,等亲自问过之后,再参考宰相的意见,得出最终的裁决。

张守珪对此自然清楚,本就发愁,见李林甫及时雨一般,来与自己通力合作互相帮扶,他立即便与之一见如故,一拍即合,随后就带李林甫去见了安禄山。

眼下的唐人虽喜欢丰满,却并不喜欢痴肥,所以安禄山肥头大耳、腹坠腰圆的模样,着实让李林甫吃了一惊。唐人多数是有些以貌取人的,李林甫也不例外。他原本以为,能让张守珪器重到舍不得杀的人,最起码也该是一个行军打仗的能人,而这样的人往往足智多谋,心智聪慧。可当他见到安禄山时,心里只想起了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昆仑奴。

他忍不住担心了起来,难不成张守珪喜欢安禄山,只是因为此人能打?那此人能听懂他的话么?张九龄很快就要来提人了,他的时间可不多,没有多余的功夫与其多做解释。

或许是李林甫过于忧心,虽仍习惯性地维持着笑脸,那股子轻蔑却还是流露出些许。张守珪道:“李相公放心,我亲自在外把风,你我可以摔杯为号,若是那张子寿来得太早,我便拦他一拦。”

李林甫:“……”

你这么说岂不是坐实了我的猜想,并不会真的让我放心啊。

没办法,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李林甫和安禄山两个人。李林甫便立即掀袍坐到了安禄山的对面,却见安禄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吹着胡子撇着嘴,还歪着脖子抬头看房梁。

李林甫忍俊不禁。看来方才自己的那丝轻蔑,也让安禄山发觉了。他能发觉这个,便说明其粗中有细,不是个只知打架的蛮人。李林甫稍稍安下心,对安禄山的轻慢不以为忤,反倒安之若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见安禄山不为所动,李林甫继续道:“又是一个弱不禁风,还喜欢指指点点的京官,竟能得张将军如此礼遇,就凭你也能帮得了我?”

安禄山的眸波这才有了些许的流动。李林甫再接再厉道:“我知道张将军舍不得你,这才带你入京。你们是想从圣人那里,搏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可是只要有张相公在,此事便难于登天。好在因为有张将军,圣人必然会见你一面,只是你不了解圣人,便不知该如何讨圣人的欢心,而张守珪对圣人的那部分了解,你又不敢尽信,我说得可对?”

事关性命,眼前这人又实在是神奇,安禄山的脸色变了再变,便再也端不下去了。他自小吃了不少苦,能屈能伸早已是本能,态度便立马恭谨起来,还特意向李林甫行了个大礼:“小人粗鄙无礼,还望相公不计前嫌,救小人一命。小人必当铭记相公大恩,此生必当报答!”

李林甫忙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不敢不敢,能救你的,只有圣人一人,我不过是中间搭了座桥罢了。不过你我确实是各取所需,今日我帮了你,来日如有机会,我自然也希望你能帮我。”

“小人能做到!”

“痛快!好,那我便告诉你,到底该怎么办。”

李林甫当时只是笼统地说了几点,具体要怎么发挥,还得看安禄山自己。他怎么都没想到,安禄山一出场,效果就这么好。

其实就连安禄山自己都没想到。意外丛生,他只能将错就错。

见安禄山不停地想要跪直了身子,十分艰难而费力,萧江沅使了个眼色,派了殿内四个小宦官去扶。可宦官们扶了半天,愣是没扶动。

宦官们:“……”

这下安禄山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赔笑起来:“几位大官,要不咱再试试?”

李隆基又绷不住了,笑道:“看来四个不够,再来四个——张将军你快起身,帮我这帮不中用的儿郎们一把。”

张守珪得令,立即起身,卡住了安禄山的腋窝,在其他八个小宦官的齐心协力之下,才终于把安禄山扶正。

转眸见萧江沅始终掩唇,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李隆基愈发心胸舒畅,道:“安将军,你方才愣着做什么?”

安禄山一进殿,就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白白胖胖之人。而且安禄山虽被绑缚着,眼睛却仍灵活而有神。李隆基看着他大喇喇地观赏着殿内各处的景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一脸发愣,甚至忘了他本不该直视圣颜,越看越觉得有趣。

安禄山这回知道低头回话了,双眼却仍是睁得大大的,时不时便抬眸看李隆基一眼:“罪臣一路行来,见所到之处的那些城池一座比一座繁荣,已是大开眼界,不想东都洛阳更是如此,罪臣已经不敢想像长安是什么模样了!罪臣心中满是激动与崇敬,竟忘了此行是要来请罪,只一心想见见罪臣一直以来效忠的大唐天子,能够治理出那么多繁盛城池的皇帝陛下,究竟长什么样,这才一时看呆了,还出了丑……”

李隆基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轻笑道:“那你现在看到了,我长了副什么模样?”

萧江沅闻言微微扬了扬眉——安禄山这明摆着是刻意讨好,李隆基不会听不出来,却提出了一个这么刁钻的问题,看来他还真是对张守珪的小小心计斤斤计较。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摇了摇头,也不知该说这安禄山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他的言谈分明是李隆基当下,也可能是从此以后最喜欢的那种,可偏偏……他若是答得寻常了,效果必然大打折扣,今日的结果恐怕也会有所不同,可她家阿郎都那么问了,他又能怎么答呢?

难道要说,她家阿郎长得不似人样,而是上苍天神的模样?

李林甫也没想到在李隆基这里,他也能算有遗漏,不禁和张守珪一同,为安禄山捏了把汗。至于张九龄,依然仿佛置身事外,裴耀卿及其他常参官则就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了。

便听安禄山想了一想,朗声道:“皇帝陛下就像这世间最巍峨的高山,像这疆土上最宽广的大河,像广阔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像窗外那个光芒万丈的太阳!皇帝陛下就是罪臣心目中明君圣主该有的模样!罪臣惶恐,知道自己方才那个叫‘殿前失仪’,已属不敬之罪,罪臣又曾一时鲁莽,打了败仗,更是死罪难逃,罪无可恕,罪该万死!罪臣怕死,但罪臣已经见到了这世间首屈一指的伟男子,虽死也无憾了!皇帝陛下,请赐死罪臣吧!”

这样直白的谄媚,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见。朝臣们多是说不出口的,可见安禄山竟然信口便是一车,不由得面面相觑,殊不知于安禄山而言,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其中不乏有感而发。

唯独张九龄淡然自若,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从审讯安禄山开始,张九龄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棘手。这一点,陪同在侧的裴耀卿看得甚是清楚。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禄山要么与他们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反问他们一些有的没的,连长安平康坊里的名妓身上白不白这种问题,他都能问得出口!尤其是对张九龄,安禄山充满了针对与攻击,就好像是在……故意惹怒张九龄一般。

他不止一次地劝道:“你这可是犯了死罪,不说态度良好以求宽大处理,竟然还如此桀骜不驯,放浪形骸,难道我等的审讯只是走个过场?”

却听安禄山反问道:“难道不是?”

“你……太过分了!”

“最终能决定我生死的,只有大唐天子,你们做宰相的,不也是替天子办事的么?”

裴耀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道,难不成是因为张九龄之前得罪了张守珪,这安禄山根本就是张守珪派来故意气张九龄的?不至于这么拿手下的性命开玩笑吧?

却见张九龄依然静静地望着安禄山张牙舞爪,面不改色,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裴耀卿仍是发现了,张九龄藏于袖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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