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期分神看着谢予将容沨抱起,应其一脚踢在他身上,逼得沈少期连连后撤了几步。
“元裔君骑猎之时,温香软玉,可真是对容四姑娘上了心!”
谢予步伐微顿,却不曾停下,平静如一汪潭水的眸子泛起涟漪,凌冽的杀意让沈少期面色一凛。
“少将军日后有娇妻在侧,不该觊觎的人就不要手伸太长,免得丢了性命不知如何像阎王爷诉说冤屈。”
“谢予你!”沈少期眼眸放大,捂着受伤的腹部,恨声出声。
“少将军做事太难看,难怪容四姑娘对你恶心得紧。”谢予语音转冷,嘴角噙着一丝讥诮。
容涟眼见着府上的下人就要捧高踩低,说句什么话都要提着容沨的好,思量着端阳又不能出去,跟沈少期情分本就无甚多少,若她的身份再被揭穿出来,真是万劫不复翻身不了。
沈少期派人来府上传话的下人领了话,就要回去,正正遇上前来巧遇的若婵。
“你可打听清楚了,说是沈少将军在酒馆这儿?”容涟不放心问。
容涟是偷跑出来的,若婵心里害怕不安,诺诺出声:“婢子问清楚了那下人,正是沈少将军亲自交代他去的侯府,如今被拒他说沈少将军在酒馆等他消息,不该如何回话是好。”
若婵看容沨目光还仍在看着马车外的光景,已然失了分寸:“姑娘何必这样冒险,若是让老夫人知晓。”她咬了咬牙,将话掩在嘴里,忧心之意不言而喻。
容沨面孔微冷,剜了若婵,声音发沉:“马夫都是我娘以前埋在侯府的人,你们不说去哪里又让人知晓,容沨和祖母手里拿捏着我的身世,我若再不打算,可就成了她们刀板上的鱼肉了!”
快到酒馆,马夫在边上的一条巷子停下,容涟头上带着帷帽,扶着若婵的手缓缓下来。
容涟眼睛一定,阴毒之色几欲能滴出水来,她抓着若婵的手:“我记得今日四姐姐出府说是来书阁里拿书,我瞧着和这酒馆近的很。”
若婵心叫不好,可真是触她们的姑娘霉头,一个沈少将军已经让她拿她们姑娘无可奈何,又来一个四姑娘,两人无什关系,可巧合凑在一起真是让人忌讳。
“是说去书阁,想来现在四姑娘已经打道回府了,姑娘可莫要多想。”
容涟冷哼:“谁又知道呢?”
她心里压着一股邪火,对着若婵发火:“还愣着干嘛!去看看少将军人在哪儿!”
容涟翩翩一转身,衣袂斜依,又不知看见了什么,阴鸷一笑:“可真是巧了。”
碧花和云宵两人没把容沨找到,却是被应书带去了酒馆后面儿等着。
碧花一偏头,可不得了:“五,五姑娘!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五姑娘又在耍什么心计把她们姑娘绑了后,又故意在这儿堵着她们。
云宵也是猛地回头,脸色有些难看:“惊醒点儿,别说漏了嘴。”
若婵领会容涟心思,张口高声道:“这不是四姑娘身边的云宵和碧花吗?怎么就你们在这儿?四姑娘呢?”
碧花脸色发沉,皱着眉压低声音在云宵耳边道:“她嚷嚷什么!”
云宵微微摇头,轻声道:“五姑娘怎么出府了?怎么就只带了若婵和一个马夫,也太不小心。”
不见日光照进巷子有些昏暗,里面弥漫着一股儿难闻的气味儿,容涟上前几步,又顿住:“什么时候主子也要和奴才交代行踪!倒是你们两个丫头不跟在主子身边,在这隐蔽的地方躲着。”
她脸上温和不变,语气阴沉:“四姐姐说是去了书阁,你们又在酒馆后面守着,这是藏了什么腌臜之事,待我捉了你们回府在祖母面前问个清楚!”
碧花两人神色齐齐一变。
若婵又接话讥诮道:“四姑娘饱读诗书,什么书生小姐的话本也是看了不少,如今人将及笈婚事未定,莫不是学着和别人相会诉情。”
“住口!”云宵沉声道,脸色发黑。
碧花早就忍不住了,一脸正色:“五姑娘就是这样教奴才的,既然五姑娘要拿婢子们回去,那婢子可要先向老夫人告状!问问五姑娘教得好奴才编排主子,口无遮拦!”
容涟看了若婵一眼,没用的奴才!
“你们在这儿左顾言它,我倒是好奇四姐姐去哪里,教你们隐瞒不敢说出来……酒馆人多眼杂,若是丢了侯府清誉,你们一个个皮都得扒下来。”容涟敏锐察觉两个丫头的不寻常,她们对容沨忠心,在外面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碧花嘴快:“那五姑娘不怕,咱们主子又怕什么!”
巷子一瞬死寂,静默如冰。
却见后门砰地一声打开,碧花和云宵两人心脏猛地一停,血色从脑门褪到了脚底,只剩下一股冷意。
若不是容涟嫌弃后巷里面脏,定能发现她们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你这个小二怎么当得,我们姑娘在你这儿买了那多好酒一点儿也不担心,若是碎了,教你们掌柜把你们都赶了出去。”
应其一手伏在门上,被碧花骂得懵了一瞬,又一脚踢碎了靠墙边上的酒坛子。
碧花跳脚,忿忿骂着:“都叫你小心些,你看这儿碎了一坛!我们姑娘说了,你们酒若是好,日后牵线买到濮州,还少不了你们赚的,哪里招的这些手脚不利落的。”
应其压低声音,连声告饶。
云宵侧过身子,死死地看着谢予怀中被披风盖着的容沨,不由紧紧抓着碧花的手臂。
碧花心里暗暗着急,已然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
若婵轻轻扯着容涟的衣袖:“姑娘咱们还是去做要紧的事。”
容涟皱了皱眉,点头离去。
碧花眼见着容涟忽然离开,腿肚子一软撑在云宵身上,转去看着容沨焦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巷子深处,应书驾着马车等着,而云宵和碧花则被应其带着坐上另一辆马车。
容沨此刻已然神志不清醒,唯一的感觉便是食指处断掉的指甲,钻心的疼,浑身冒着虚汗粘腻难受,双唇干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又一阵的热意涌上,烧着容沨的五脏六腑。
谢予抱着容沨沉在水里,虽是四月,可水里放置了冰块教容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容沨受伤的手搭在谢予的后劲上,脑袋无力的贴在他的心口。
“你醒了。”
容沨努力将沉重地眼皮抬起来半分,虚弱无声:“谢予你真的很烦。”
谢予眉头一跳,将有些滑下去的容沨往上托了托:“端阳之后,我就要回京,我知你烦我,那时我们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容沨不知是冷水的缘故吧还是怎么了,浑身流动的血液仿佛一下凝滞,心脏也骤然停了一瞬,冷笑一声:“谁又知道呢……”
过了许久,云宵看着躺在床榻即使遭了罪,任然强撑的容沨,心里沉着气,温和有力道:
“姑娘之前好心安排也要问婢子愿不愿意,婢子家里面还有兄长,可婢子的命是姑娘给的,姑娘要入宫身边怎么能没有可信之人,婢子要去守着姑娘!”
碧花眼里攥着泪水,呜咽哭着,点头应和云宵。
容沨动了动手指,被白布包裹的食指渗出一块儿血迹,也不开口说之前发生的事儿,只道了一句:“回侯府。”
到了侯府,容沨直奔寿安堂,一改脸上苍白之色,单手支着下巴与容老夫人说趣。
快到晚食,容老夫人留了容沨下来吃饭,却见容侯爷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有些发抖的容涟。
容侯爷上前拿了一个茶盏就砸在容涟脚下,怒不可遏的大骂道:“不知廉耻的丫头!我真是教你丢尽了脸面!”
容沨平静地笑笑:“这是怎么了?父亲发了好大的火。”
容涟哭着跪在地上,垂着眼眸阴鸷地瞪了容沨一眼:“四姐姐今日也去了酒馆,为何父亲不罚她,只来教训女儿。”
容沨“哦”了一声,讥诮道:“为何要罚我?五妹妹说的好没道理,我倒是去酒馆替父亲买酒时,听闻沈少将军也在,五妹妹这是去找他了。”
容老夫人得知容涟私自出府,已然脸色有些复杂,沉着口气不说话。
容侯爷骂道:“到现在了,你还要去牵扯你四姐姐!你个没有廉耻心的孽障,那酒馆里有多少人,你不知道!如今可好整个青州都要知道我们府上有个行为不检的姑娘!”
容涟脸色一红,心中又气又恼,她怎么知晓见着沈少期时,脚下一软就倒在他身上,举止亲昵暧昧她也不加阻止,可想的是恨不得生米煮成熟饭,让祖母和父亲他们拿她身世奈何不得。
可谁知?!父亲就这样闯了进来!
“我与少期已然定亲,举止稍稍有些亲近,也是常情,父亲怎么这样疾言厉色,女儿怎么会是那样不知廉耻的人!”容涟哭得伤心,梨花带雨之势,仍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