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沨低下身子,用着帕子细细擦着赵繁脸上的泪水:“繁姐姐的性子一点儿也不曾变,遇事便哭。祖母已说过多次,姑娘家要端的大气,动不动就哭,也太小家子气了。”
赵繁抓着容沨的手臂,指甲恶狠狠地掐住衣裳里面的软肉,可容沨却觉丝毫不痛。
云宵眼尖瞧见,将赵繁的手给挥开,义愤填膺叫嚷着:“表姑娘,我们家姑娘好心给你东西,你怎么能动手掐她呢!”
赵繁摆了摆手,犹自嘤嘤哭泣:“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
容沨也不多言,不卑不亢地通身气度与只会哭嚷的赵繁立见高下。
倒是孙母忍不住出来当和事佬:“镯子碎了便6碎了,所谓岁岁(碎碎)平安,也是个好兆头。”
两人由着丫鬟扶着坐下,孙女又对容老夫人道:“这姊妹之间相处,难免会有口角,也无什么大碍。”
容沨瞧着赵繁,笑意莫名:“繁姐姐磕坏孙夫人给你的镯子,想来自是心痛不已,妹妹这红珊瑚双扣手钏便给了你做个念想。免得姐姐见了西瓜又瞧不上芝麻,心中自生郁气。”
说话声音虽小,可花厅却无人再多说一句话,孙母垂了垂眼眸,却听容老夫人道:“那红珊瑚双扣手钏是你外家特意给你送到青州来的,送了人岂不可惜,还是好好留着。”
又幽幽地看了赵繁一眼:“镯子既然碎了,便送到翠珑坊打成几块玉饰也是好的,待会儿秦妈妈从库房里寻一个镯子出来给表姑娘送到凌霜居去。”
赵繁咬牙起身道:“多谢外祖母。”
“好了,我与孙夫人在这儿说话,难免拘着你们。”容老夫人淡淡道,又冲孙母一笑:“这青州天气多变,花草不易存活,孙夫人不妨与老婆子一道好好赏赏这里面的美景。”
孙母得了台阶下,喜不自胜。
出了花厅,赵繁恶狠狠地瞪着容沨:“四妹妹当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
容沨冷冷一嗤,轻蔑道:“比不得繁姐姐刚刚一出指鹿为马的好戏,可这样的戏瞧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繁姐姐还是安心在凌霜居待嫁的好,免得又惹出什么笑话出来。”
赵繁脸色惊变,手一扬却又硬生生顿住,咬牙切齿道:“多谢四妹妹关心,姐姐定不辜负你的一片好意。”
“我听说她今日又闹了一出好戏。”容沅将药一口饮进,有些难忍苦意的蹙了蹙眉。
容沨不甚在意,微微垂下眸子:“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哪日安静下来也只会是背后有更多的算计。”
容沅歪歪地靠在攒金丝牡丹锈纹软枕上,知容沨意有所指,思及自己这几日受的苦,眉头皱得更深:“是我小瞧了她,安分守己这几个字,她便是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她觑着容沨淡漠的神色,小声问道:“你别想瞒我。她磕坏镯子可是与你有关?”
她可听说了孙夫人给赵繁的镯子是前朝翠珑坊打造的物件,算不上什么精品,可却是难得,以赵繁的性子就是再不喜孙夫人一家,对这个镯子也该是上心的。
怎么就这么轻易给磕坏了?
容沨神秘一笑:“是她自己沉不住气,见不得别人带的东西比她好,又能怪得了谁。”
她伸手轻轻转动着皓腕处红珊瑚双扣手钏,看向容沅:“翠珑坊的镯子取材精妙,色泽通透温润,却难在打造时,容易损坏,才成了难得二字。”
容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挥退了屋内的下人:“赵繁本就不愿与孙家结亲,此番前来自是积了满心怨怒,所以你有意激怒于她,又拿这好东西故意在她眼前惹眼,她便失了分寸。”
“她以为天底下就只有她赵繁能算无遗策。”容沨不屑一笑,“可越是这样,越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容沅像是躺累了,又缓缓坐正身子:“你说赵繁与孙家亲事可能如期进行?”
容沨微微扬起头,沉沉地闭了闭眼,嘴角噙着的笑意微凉:“她若安分自然觉得孙家是为良缘,她若眼高于顶瞧不上孙家,就是已经下聘,她也有办法将它赖掉。”
她幽幽一笑:“妹妹不懂得预卜先知,可也知贪心不足,自食恶果的道理。”
容沅微微点头,眉心却始终不得舒展。
容沨便道:“我记得还有几日便是清平宴,二姐姐该好好将身子养好,过了下月,可就要被祖母拘在颐萃轩好好绣嫁妆了。”
屋内一阵嬉闹,吹散了刚刚的阴霾,只是容沨心中所思所想埋得太深,丝毫不曾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