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即便是许久未见,清欢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安阳的声音,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安阳的声线音色略有改变,但是那种清丽且半拖着语调叫她名字的方式,是让清欢再熟悉不过的。
循着声音的来处,清欢慢慢转头,只见不远处的那座二层观景阁中,一位穿着鲜丽颜色的少女正站在窗边,微微探着半个身子,其中一只手还搭在了窗棂上,正笑眼弯弯地看着清欢。
“小清欢,你从这边上来。”安阳用手指了指楼梯的地方。
清欢看了一眼安阳手指的地方,又抬头看着安阳欢快地道:“好,我这就上去。”
清欢怀着久未相见的欣喜和激动,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楼梯间走去,这座观景阁不算太高,清欢上去倒没费太多的力。安阳听到了清欢的脚步声,赶紧跑上前去迎接,清欢看到了安阳向她跑来,也又紧倒腾了几步,两人一见面就拥抱在了一起,儿时的玩伴许久未见,总是让人分外想念的。可是当清欢再次缓和了激动的心情后,才发现左手边的旁厅珠帘之下还坐着一个人,那人手执茶器,正在不慌不忙地折弄着香气氤氲的茶水,虽未曾开口明言,但嘴上却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清欢心下一紧,脸上的表情也似有些停滞。赵玉朗的样子在她心中早已反反复复想了无数个日夜,如今这样再次见面,到让清欢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似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次,她的玉朗哥哥真的回来了。
“你们两个要是再抱一会儿,我这茶可就要凉透了。”赵玉朗缓缓开口,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来回擦拭着手上的水渍。
听到赵玉朗开口,安阳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松开已经盯着赵玉朗看了半天的清欢,“哦,对对对,瞧我高兴地都忘了。清欢,哥哥特意给咱们煮的茶,你们也多年未见了,咱们一道吃上一盏好好叙叙旧。”安阳边说着,边拉着清欢向里面走着。
清欢被安阳拉着,往前的每一步都让她的心跳又快上几分,她在心里着急地调试着自己的情绪,面部身体上的每一处神经都可以处于最合适的状态,只希望一会儿把最好的一面呈献给赵玉朗,以寄自己在他心目中的样子是独一无二的且无以复加的。
安阳挑起珠帘,“哥哥,你看清欢是不是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赵玉朗见清欢二人进来,又听见安阳这么问他,于是面带笑意地仔细看了看清欢,“清欢从小就很漂亮,只是现在少了几分儿时的稚气,倒多了几分娴静。”
清欢终于见到了赵玉朗,这次还是这么近,他微笑地样子和她记忆中的没什么分别,只是周身的气场却比多年前又强了几分,并伴随着几丝不可近身的威严。只是赵玉朗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柔的,在清欢听来还是那么悦耳,加上她没想到赵玉朗会这么直白的夸赞她,所以清欢倒多了些小女儿的羞涩,“玉朗…”刚开口,清欢便发觉有些不对,于是急忙改口道:“世子殿下谬赞了,清欢还未给世子与郡主殿下请安,请二位殿下恕罪。”清欢说完赶紧俯身行礼。
“诶呀,小清欢你怎么这么见外,这礼数是做给外人看的,你,我还有哥哥,咱们是从小一起的情分,何必多此一举。”安阳使劲甩开清欢的手,佯装生气道。
被安阳这么一说,清欢倒不知改如何接话了,这时,只听赵玉朗笑着开口道:“安阳说的没错,清欢,虽然你与我兄妹二人多年未见,但我们可是把你当做自家小妹,你这样就见外了,以后我们自己见面你不必如此多礼,之前如何称呼现在就怎么称呼,快坐吧。”说完,赵玉朗用手拍了拍桌子,示意清欢坐下。
清欢点了点头,坐在了赵玉朗的旁边。
“小清欢,你这几年在京中可还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我在南域都没有可以一起说话的人,所以我时常想起咱们在一起读书的日子,想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安阳看着对面的清欢,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想念。
清欢接过赵玉朗递给她的茶,看见赵玉朗似乎也在等她说些什么,于是清欢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想了一想开口道:“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不在王府读书后,就回家和哥哥们在自家书塾一同念书了,给我们讲课的那位先生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他的一些思想理论都是有别于他人的,而且他去到过很多地方,所以他总是会给我们讲一些他的所见所闻,很有趣,哦,对了,他还曾经讲到过南域,说那里民风较为开放些,夏季炎热,人们皆可着露半截腕臂的衣衫,无论男女,我当时听到后,就想起安阳你还有玉朗哥哥了,想你们夏季是不是也露着半截手臂在外面。”
听到清欢这样说,安阳呵呵一笑:“这位先生说的没错,南域那边较为我们北边是会民风淳朴开放一些,在夏季,那半截袖子的衣衫百姓们也确实会穿,不过我和哥哥并没有穿过,因为我们是皇家子弟,一切的行为举止皆要按照皇都的标准,不过每次我看到有人那样穿衣服,自己也很想试试,还记得有一次本想偷偷穿一下,结果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就被母亲抓个正着,好一顿教训呢。”
听到安阳这样说,清欢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结果余光看见赵玉朗也在笑着静静地听着,清欢见此,心里的欢喜又多了几分。
“那岂不是在南域的王府中,大家还是穿着本来的服饰?这样的话,如果不出府去看看,那和咱们京都城内也没什么区别吧?”清欢抿了口茶,缓缓开口道。
安阳也吃了一口茶,“嗯…我们是这样的,不过…月平嫂嫂在府中穿过那半袖的衣裙,我觉得很好看,所以自己才想试一试的。”
清欢听到安阳提到的这个人,有些疑问:“月平…嫂嫂…?”
安阳看到清欢有些诧异地样子,看了一眼赵玉朗,看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开口道:“月平嫂嫂算是哥哥的妻子,清欢你没有见过的,只可惜嫂嫂已经故去了…”
清欢的脑子轰的一下,虽然已然知晓赵玉朗已婚娶的事实,但这个人的名字就这么直白地被安阳说出来,还当着赵玉朗的面,清欢心里多少还是会有几分的不自然。
清欢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和刚才有什么区别,“这样啊…”边说着,她还是用余光偷偷地瞄了瞄赵玉朗,只不过赵玉朗看上去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
“那是在王府中唯一一个穿过那样衣裙的人,月平嫂嫂穿着好看极了,哥哥你说是不是?”安阳说着。
清欢听完安阳的话,眼睛紧紧地看着赵玉朗,她想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中是什么模样的,可是清欢又害怕听到他去说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可不想错过有关他一点一滴的清欢,最终还是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对他结发妻子那个叫月平的女人的态度。
“是,她穿很好看。”
瑶景台内,清欢出去不一会,大夫人和王妃二人也相互攀谈了起来,王妃虽是皇家亲眷,但因着和大夫人表亲的缘故,说话也熟络随便了些,“我瞧着清欢这孩子真是喜欢,说了人家没有?”
大夫人虽然心下是最想和王府攀上亲上加亲的关系,可也知道这不是能急的事情,不过她还是想稍稍探一探王妃的意思,于是笑着开口到:“还没呢,她还小,还想让她在我们身边留上几年,要是以后嫁了个近些的还好说,但凡嫁的远些,我可能心里都不是滋味呢。”
“说的是,女儿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对安阳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哪舍得她们远嫁啊,最好的是挑一个上等的京中姑爷才好呢。”
听到王妃这样说,大夫人掩嘴而笑,随声附和:“您说的是,安阳郡主自是不必多说的,不怕您笑话,我这个清欢丫头从小教她知礼学礼,读书写字也是为了将来能找到个与之相配的贵婿,总不能一厢情愿,结果是个目不识丁的小户女儿作态吧。”
王妃点了点头,“是,所以你也不用急着给清欢说亲,说起来这孩子也要叫我一声姨妈,有好人家我给她留意着就是了。”
大夫人赶紧开口:“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
这来回说话的功夫,一盏茶已经见了底,大夫人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虽然轻,但也知道来回多次,怕是再过一会就要有人来给王妃请安,于是赶着下人换茶的间刻,似是不经意间地说道:“对了,刚才净顾着说话,还未给您道喜。”
王妃有些诧异,“哦?妹妹给我道喜?何喜之有啊?”
“那日重阳宫宴,虽未见姐姐的面,但是谁人不知那御赏赐给了嘉安世子,这代表着什么姐姐您可比我要清楚呀,这还不是喜事?”
王妃了然,笑了笑道:“你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大夫人紧着说:“其实说到底还是您有福气,别人拿个御赏都不定要些个什么府宅珠宝这些个俗物,可世子偏偏为已故的发妻求了个恩典,这外人都说世子有情有义,是个至善之人,都是王妃娘娘养育得好,您说,这还不是您的福气?”
王妃听罢后,端起了旁边新换上的茶,吹了吹热气,“玉朗那孩子确实仁厚。”
大夫人看王妃没再说什么,又压低了些声音,似是有些悲悯的说道:“虽说我未见过那位已故去的世子妃,不过既是能进王府的门,必是姐姐您看得上的好孩子,只可惜…怎么年纪轻轻就没了…”
王妃低头吃了一口茶,杯盏正好挡住了她的眼睛和她所有的表情,没人知道她现在脸上的神情是怎样的,只是过了片刻,她放下茶盏,开口道:“那孩子也是福薄了些,皇上的御帖都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做场席面,就病故了。”
大夫人听此,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王妃拿话岔开了:“妹妹,这新府你没来过,不如你陪我走走?正好绕道前面看看席面准备的如何了,也省的一会来人多了聒噪的我麻烦。”
大夫人刚想拿起旁边的茶盏吃口茶,听到王妃这样说,便赶紧收手起身,“是,那我就陪您走走。”
王妃起身,大夫人紧随其后,一行人就这样一起出了瑶景台,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