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篇之刀尖上炒豆子的人
空磨还转着,拉磨的瞎驴被蒙上眼睛永不停步的走着,这是一个充斥着光与电的现代城市中心广场,有一在刀尖上炒豆子的人,就在磨的旁边,人们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知他的来历,就叫他豆子哥了。
豆子哥和他的磨,还有那拉磨的驴比这城市要早,当初建城市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拆掉了这里所有的建筑物,但就是没有动这几样东西,以及豆子哥面前那把锋利无比的断刀和月牙状的磨刀石,再就是两麻袋绿豆,豆子哥没事时都在磨他那把锋利的已经不能再锋利的断刀,磨刀石显得有些厚笨,四面粗糙,面上却无比光滑,像冬天孩子们在河里的溜冰场,都可以照见天上的云彩,以及偶尔飞过鸟儿的身影,磨刀石不但光滑,而且巨大,足有一米见长,一尺来宽,但经年历月已经活像一弯初七八的月亮或是一艘船形,中腰明显下陷,两头上翘。那把断刀也不是等闲之物,足有两米左右的长度,宽有尺余,两头截然,不知以前有无刀柄或刀尖否?甚至连哪一头有可能是刀柄处都无从估计,只一断刀而已。豆子哥把着沉重的断刀来回在磨刀石上推拉数千次,也就多半天的日子过去了,从日出到午后他一直都在做这件单调的事情。整座城市里的人都很忙碌,路过得人只是偶尔瞥豆子哥一眼,偶尔也有闲人停下来观看。
那驴子就像是铁做的一般,不紧不慢拉着那足有三千斤重的两扇磨绕着磨台转圈,一圈又一圈,转到豆子哥这里时会略有停顿,豆子哥有时会给驴子两粒绿豆,驴子两只本来耷拉着的耳朵会瞬间竖起,抖抖身上的灰尘继续前行。磨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一盘空磨,拉动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低沉的就像是从地心传来一般,无比厚重深沉,似乎蕴含着蓄积了千年一爆的力量。
豆子哥磨完刀之后会稍作休息,这时已经是下午,周围本来聚集了一些人,但豆子哥似乎根本就看不见,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的流云和远处山上被风吹动的草木,均匀的舒着长长的呼吸,然后将磨好的刀靠着磨刀石立起,刀刃直面向天空,他一手抓起那把黝黑的铲锅刀,一手从旁边麻袋里抓起一把绿豆洒向刀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刀锋,挥舞着铲锅刀在刀锋与暴跳的豆子间翻滚,顿时,刀锋上火光四溅,就像闪电,豆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刀锋上飞弹如流星,如铁花,但豆子哥把持的有条不紊,没有一颗豆子跳出他的控制,只在刀锋上上行下窜,有韵律的在刀锋左右回旋,人们远远就能闻见豆香味,豆子哥不仅在刀锋上炒豆子,而且在刀锋上攀爬翻滚,轻若晨雾,柔弱蚕丝,如行云流水一般,观之,不仅令人叹服,而且何其享受,可谓一门艺术。
豆子哥在那里炒得投入,人们看得出神,可千万不要以为那豆子哥练这一身的本事就只是为博得众人一声喝彩,其实,那刀尖上炒豆子的事情和众人的叫好压根一点关系没有,上刀尖上炒豆子或者只是豆子哥的例行公事,或者是日常生活而已,谁也不知晓,因为他就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如入无人之境。
那驴子也只有会在豆子哥炒豆子的时候才歇一会,歇下脚来的驴子用嘴唇啃啃腿上的瘙痒处,以示对腿脚的犒劳,用不长的尾巴扫一扫身上的灰尘,也驱赶一下周围的蚊蝇,休闲的站在磨边,也有时用头顶一顶磨台,可能是在瘙痒,或是亲吻磨台吧!
这豆子哥炒完豆子,将豆子从刀锋上铲起,一起撒向天空,溅火的豆子在天空直上云霄,又如天女散花般落向大地,豆子哥这时已经飞跃到地面上,用铲锅刀一一将豆子接住,然后再放回另一个麻袋里,路人可以随意抓取,说来也奇怪,每个人抓到的竟然都不是豆子,具体抓到什么要看情绪而定,也都不是这个世界所有的,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又不知如何用处,有人看看丢了,有人一生珍藏。
天已近黄昏,豆子哥躺在刀锋上小憩,两眼望着天际,日落西山,星斗苍穹现,又是一天,人们也都入睡去了,明天又是如此而已……
零除以零
2013/4/11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