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跟你好好商量,同意不同意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何必发这么大火!况且,我说的又不是没道理,你既然送他来凤巢,肯定是希望他能学到真东西的,如果耿溪云拜我为师,那么他就能彻底融入凤巢,有些只有凤巢子弟才能享受的待遇他便也能一同享受,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鸿鹄长老眼看泉鱼道长要将他往门外轰,于是又苦口婆心的劝解了一番。
原来,鸿鹄长老对泉鱼道长所说的,便是让耿溪云在认泉鱼为师父的同时,也拜自己为师。
也怪不得泉鱼道长会发火,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徒弟长大,天天明里暗里守在身边,照顾他,保护他……害怕他被野兽叼走,害怕他被妖精伤害,所以十几年如一日的守护着。孩子刚刚长大,他又将自己视如珍宝的功法传给了他,希望他能练就本事,将来在这乱世中不说建功立业,哪怕能够自保他也就满足了。别看平时他对这徒弟打打骂骂,没好脸色,但心底里却是已经将耿溪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眼看着孩子就要长大了孝顺自己了,却半道杀出来个打劫的,要把他的孩子抢走,他不发火才怪了。
“白毛鸟,莫说是我辛苦养大的徒弟,就是我菜园子里的蔬菜,春天下种,夏天挑水浇灌,秋天收获晾晒,冬天入库,都是我劳心劳力的成果,你一没帮忙,二不出钱,看到我的菜好,空口白牙就要跟我平分,我也得喷你一脸的唾沫星子。别人家弟子,你也好意思开这种口,难道你凤巢子弟都死绝了?”
越想越气不过,泉鱼道长不留情面,说话也很不好听。
鸿鹄长老见泉鱼这么大反应,于是也怒声道:“泉鱼,你说话不要太难听,什么叫我没帮忙不出钱空口白牙和你平分,你要不是看上了凤巢的底蕴,要不是仗着我能帮你照顾那小子,你能将他送到我那儿?你以为就你在乎他,为他好?你个死脑筋,目光短浅的糟老头,自私自利的小气鬼!”
泉鱼立马怼了回去:“我送弟子去凤巢是跟赤凰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凤凰一族欠我的情,我没让你们报答,就送个弟子去你们凤巢修炼,这过分么?你们一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仗着自己有实力,连我徒弟上山都要各种刁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白毛鸟更不是东西,当初坑我欺负我,要不是贫道有些本事,早就被你玩死了。这些年躲着不肯见我,今天我以为你是良心发现过来跟我赔罪,没想到是居心不良,厚颜无耻的来跟我分徒弟,我告诉你,休想,死了这条心吧!”
鸿鹄长老面色铁青,厉声喝道:“老家伙,你别提旧账,咱们现在说的是耿溪云!你以为我喜欢收别人的破烂儿啊,你以为谁的弟子我都能接受吗?我鸿鹄什么样的秉性你不是不了解,我是那样的人吗?”
说完,冷目盯着泉鱼,等待他的回答。泉鱼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将身子转了过去。
鸿鹄长老见此,又将语气变缓,苦苦的劝道:“泉鱼,我想你也知道,这世上的修道者,天赋异禀的多如牛毛,但真正登顶的能有几人?登到顶峰的,哪一个不是心志坚定又福缘深厚的天选之才?你我的处境不消我多说你也清楚,如果仅凭今时今日的苦苦修行,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登临那虚无之境。你的弟子耿溪云,他的天赋如何暂且不论,魔龙入体,骨刃在身,金龙相随,九龙杯归主,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且,他能在微末之境闯过我的荆棘林,又能在青鸾故意为难之下坚持走到玄冰湖中央而宁死不退,说明他的心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且不说为了此子日后的成就,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将来,你也应该花大力气培养他。如今他虽入了凤巢,但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和凤巢嫡系后辈竞争,想得到凤巢真正的传承,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拜我为师,有了凤凰一族的名录,才会有机会。你以为我为什么厚着脸来找你,就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
这番看似云里雾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面暗藏玄机,只有泉鱼道长能够理解里面的深意。鸿鹄长老越说越铿锵,到后面简直可以说是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透着他的拳拳之意。泉鱼不是傻瓜,刚才在气头上,也许没想到这么多,但鸿鹄这番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这个世界,弱者想要成长,靠的不一定是天赋,更多的其实是运气和心智。没有运气的天才再惊才绝艳,除了极少数能熬过一次次的生死危机,其他的全部死在了半路上。而很多天赋不是太强的人却因为心志坚定,又得到某些机缘而一步步迈向更高的台阶,越走越远。
耿溪云也许不是天赋最好的,但他却是是运气逆天的那类人。置之死地而后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因祸得福说的就是这种人。而且,自小到大十几年,泉鱼对耿溪云的了解比鸿鹄长老更透彻,他秉性如何,自然不用鸿鹄多讲。
诚然,泉鱼自己也不是普通人,但他仍然无法跳脱轮回之海,走出那无尽的深渊,所以他也需要机缘。就像鸿鹄说的,耿溪云说不定就是他的机缘,抓住了,说不定就能帮助自己逃离苦海。但在耿溪云成就他泉鱼之前,他必须先想一切办法让耿溪云先成长起来,否则,一切幻想终然还是一场空。
是啊,他确实有些目光短浅,心胸也确实狭隘了,为了自己那点虚头巴脑的虚荣,难道要让弟子放弃更进一步的机会吗?
他静了下来,开始沉思,良久不语。
鸿鹄长老一言不发的看着,等着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泉鱼突然开口问鸿鹄长老:“你知道,耿溪云的真实身份是谁吗?”
鸿鹄长老被问得愣了愣,下意识的问道:“额……谁?”
泉鱼仰头望天,手扶长须徐徐道:“他……他本是……是……”
犹豫了半天,他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鸿鹄长老急道:“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只管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被鸿鹄长老一句话拉回了思绪,泉鱼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坚定之色,嘴里却淡淡的说道:“他本是华夏天汉圣朝遗世小太子,原名耿云舒。”
当即将耿溪云的身世对鸿鹄长老讲了一遍,最后问道:“你凤凰一族不是不愿意跟世俗凡人扯上关系吗,似他这等身负国恨家仇,尘缘未断,将来肯定是要去那尘世上走一遭的,到时候免不了会牵动风云,引起许多果报,甚至有可能将你凤巢也牵扯进来,如此你还想收他为弟子吗?”
“这……”
鸿鹄长老听了泉鱼这一番讲述,确是有点犹豫了。诚如泉鱼所言,凤凰一族远离神界,隐匿在栖凤岭,虽然也常在人世间走动,却只是派子弟降妖除魔,并没有与世俗凡人有太多的牵扯。用凤凰一族长辈教育晚辈的话便是:世俗中人,蒙昧无知,因果杂乱,稍稍牵动便可能形成无尽的浩劫。
正是因为如此,耿溪云去凤巢的时候才会被各种刁难。现在倒好,本不想与世俗有染,却偏偏被他鸿鹄看上了世俗中最容易牵动因果的一朝太子,现在不要说是收徒了,怕让耿溪云继续待在凤巢都有点勉强。
“这还真是‘手不逗红红自染……偏在上风盖茅坑’,不知道麻烦在身边,却还主动去惹麻烦,哎,真是世事无常啊!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其他长老和族长那里……哎,麻烦呐!”
鸿鹄长老长叹一声,一脸的痛惜之色。
泉鱼呵呵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三清殿中。
就在他以为鸿鹄长老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泉鱼老头,我去找族长,无论如何,耿溪云这个弟子本长老收定了!”
话毕,只听一声破空声响起,外面便再也没了动静。
泉鱼道长苦笑,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弟子,鸿鹄那白毛鸟竟然不惜亲自去找彩凤族长,这回那家伙怕是要费一番口舌了。
“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多少人辛苦操劳……你呀你呀,还真是造化弄人,我老道是不服不行啊!”
泉鱼突然长叹一口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后捻起一炷香,大大咧咧的插在了供台上的破碗里。
凤巢,玄火宫。
赤凰大长老与鸿鹄长老见过礼后,笑呵呵的问道:“鸿鹄,你不是去找泉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老朋友相见,他没留你喝茶吗?”
鸿鹄长老尴尬的笑了笑道:“大长老,其他事容后再议,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族长?”
赤凰闻言,表情一顿,随后问道:“鸿鹄长老,什么重要的事,还必须见族长说?”
鸿鹄正色道:“,大长老,事关我凤凰一族的族规和日后的兴衰,鸿鹄不敢妄下决断,必须要见了族长当面阐述,还请大长老知会一声!”
鸿鹄一直是个大大咧咧爱开玩笑的豪爽性格,今日突然如此郑重其事,倒是让赤凰吃了一惊。她也知道,若非大事,鸿鹄绝不会如此,于是她也郑重的问道:“此事……可否召集其他长老一起面见族长?”
凤凰一族,只要有大事,一直都是五大长老一起商讨,哪怕面见族长,也必须五人一起方可,所以赤凰才有此一问。
鸿鹄知道赤凰不想坏了规矩,于是点头道:“自无不可。”
于是,赤凰差人去请了其他三位长老,而后五人一道朝栖凤岭最高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