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严立天天在隔离带活动,因为老头最近的委托都和附近的东西有关,有时候甚至叫他去找些隔离带底下到处都是的罐子。
为了报酬,严立没有太挑,也没有过问缘由,因为他自个儿也想到那里去。不每天查看一遍,人心难安,晚上都要失眠。
每天的生活都是琐碎的,出门干活、回家吃饭、发呆、睡觉……虽说他模糊的记得以前在地球上的生活也是如此,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种空虚的忧愁找上他,让他失眠,苦思冥想却一无所获。有次路过一片荒地,他看到了满地的儿童玩具,零件散乱,沾满尘土,那些小人偶躺在肮脏的土壤里,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他心想或许是自己在垃圾城待得太久了,也快变成这里的正式居民了。这种念头让他一下子警醒起来,就像是睡到一半跌落到冰凉的地面一样。
“人是怎么废掉的……”
严立趁着夜色,在丘陵地漫步,努力回忆过往,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记忆,想象现在,却受困于垃圾城——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完全来自垃圾城遗落的书籍和他人口述,真正到过的地方只有研究所、垃圾城以及两者之间的那段路。
他停留过的地方,都是闭塞的,就像罐子一样层层防护,只为了和外界断开联系。作为一个失去大半记忆的人,来到这么一个地方,像犯人一样被关押着,严立心里的迷茫可想而知。
他独自一人在山坡上坐了一晚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清晨的露珠在手臂上凝聚,他才惊讶的发现最近垃圾城变得湿润了。
但这种湿润不能改变什么,天不下雨,水就还是最稀缺的东西,难不成流浪汉们能靠着舔舐垃圾袋上的露水而过上好日子吗?
不能,他们只能苟延残喘,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更轻松的找到露水了。自从严立和杂货铺合作,他就不需要自己到垃圾堆里去翻找食物了,只要有13号金属就够了,每次去提交任务时顺带能换回一大批食物补给。
按理说带着一堆食物招摇过市是危险的,但严立的实力在垃圾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何况他还和老头关系密切,也和梦想家有过几面之缘。
就这么一个人,在垃圾城可以算是最上层的存在了。但严立显然不以此为豪,他依然徘徊在垃圾城的边缘角落,查看隐藏的危险和可能的逃离方法。
就是在这片丘陵上,严立下定决心要离开垃圾城。这样他有了个短期的目标,也算有了努力的方向。
他回到地面,却听到一阵凄凉的哭声从外面传来。这哭声太熟悉了,他没有去寻找来源,而是回头走向洞穴。那是羊脸女的哭声,他不想再看到那张脸了。
哭声在背后断断续续,羊脸女的体力不好,又怀着孩子,只能哭一会儿,歇一会儿,在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但严立没有理会,他回到屋里躺着,一开始有些睡不着,于是看了会儿成人的杂志,但依然睡不着,心烦意乱的失眠了。虽然这里听不到哭声,但它却像幽灵一样在记忆里游荡。
但严立没有心软,垃圾城有太多可怜人了,他就算不忍心,也帮不了所有人。只要护好自己就行了,这也是其他人的生存教条。
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门了,这回他要到尽量远的地方去,过个三两天再回来,或许那时候羊脸女就离开了。
这一趟的目标是高墙下的黑山羊,报酬非常高,但老头没有给出任何相关的线索,只说那家伙很强大,要是见着了,一定能被认出来。严立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山羊能让老头花高价去收购它的羊角。
但毫无线索,该怎么找起?严立在书上看过,三柳的猎人出任务时,百分之五十的时间在寻找怪物,百分之三十的时间在做准备,百分之十的时间进行战斗,最后百分之十的时间用来清理现场。任何怪物都不是你家邻居,出门就能见着,它们往往藏身于渺无人迹的偏远地带,找到它们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
所以每次出任务,对猎人来说都是一场豪赌。要么赚的盆满钵满,要么输的一塌糊涂,甚至把命丢掉。严立还算不得猎人,但他已经在做着猎人的事了,追踪猎物,然后猎杀它。
严立沿着高墙搜寻,一连两天,走了几百公里,却连根羊毛都没见到,他怀疑是不是老头在耍自己,但那绝不是老头的行事风格。
“要是有个生命能量捕获器就好了……”严立坐在废弃沙发上发牢骚,三柳的猎人都要配备那个装备,可以探知附近生命能量活跃的物体,甚至能直接识别和锁定某些体征明显的怪物,是捕猎过程中的必备神器。
但垃圾城不会有那种东西,他只能像个古老的猎手一样到处搜寻,查找蛛丝马迹。还好运气没有一直背离,第三天的清晨,空气里飘过一缕淡淡的膻味,极其轻微,但那种气息还是被严立的鼻子给捕捉到了。
“那可不像是寻常的山羊。”他站起来,朝着气味的方向而去,空气里的味道说明对方是个极其强壮、活力十足的生物,绝不是人畜无害的吃草山羊。
正因为对方能量强盛,它的气味虽然断断续续,却不会彻底消失,严立走走停停,始终追踪着它的行动轨迹,只是他也注意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严立一连追赶了几十里地,调整呼吸,蹲在遮掩物背后,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那是一头很好形容,时常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的羊头恶魔。大约一丈高,全身披着细软的羊毛,上身白而强壮,背部弓起,全是岩石般的肌肉,手臂像吊臂一样垂着,两条腿是漆黑的羊蹄,一看便是短跑健将。
严立看看那比自己的腰还粗的山羊手臂,觉得似乎胜算不大,而且对方活像是幻想里走出来的生物,真的是人类能够匹敌的吗?
没人知道,严立也不想以身犯险,他悄悄的往后,打算多观察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找着山羊的弱点。但这时候,原本懒洋洋在地上晒太阳的山羊却扇动鼻子,警觉而好奇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严立冷汗直冒,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山羊用那对邪性的眼眸扫视几眼,似乎没发现什么,又是手掌托腮,一副休闲模样。但就在严立松了一口气,往后退出一步的瞬间,它竟然迅捷的弹起,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沉声咆哮,血腥和恶臭如风般席卷。
严立被突如其来的威吓惊得倒坐在地,手心都冒出汗来,一团黑影劈头而来,他连滚带爬的翻出几个身位,起身时只见到处震动,巨大的山羊身影已经落在了刚才的位置上。
它回过头来,用澄黄的、属于恶魔的眼睛盯住旁边的小小人类,鼻孔中喷出炙热的鼻息,就像以前一样,它也要两拳把这个可怜虫打死,拳头挥舞间,把地面的垃圾撞的支离破碎。
但显然严立和它过去遇到的人类不同,他往后翻滚,躲开了几下攻击,还抽空用钢筋刺向山羊的脑袋。山羊迅速的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脑袋,但严立退而求其次,抽回钢筋,随后用尽全力,将它像鞭子一样甩在山羊的胸口。
一声沉闷的爆响,钢筋直接被打得弯曲,巨大的震颤直传递到严立手上,将他震的浑身发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钢筋也落在地上。
山羊仰头大吼,似是痛苦,又似是愤怒。
严立这才惊觉山羊的胸口竟如铁石一般强韧,即便他用上全力,把钢筋都差点抽断,也只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在缓缓流着鲜血,将周围的毛发染红。
这一下没造成多少伤害,反而将它给激怒了。
严立往后退了几步,神色万分警惕,那盛怒的羊头恶魔已经彻底锁定了他的身形,两人之间势必要有场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