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寒凉
古道本在外套的内侧附兜里摸索出一块深蓝色的手帕,布面已经有些褪色,在一角有白线绣的工整的“本心向“几个字,而“向“字之后,还有一字已经被拆了去,只剩几个针孔。
手里那把摇晃的黑伞被风一吹就歪斜了,他用手帕擦去右侧脸颊的雨水,刮擦到了下额那些根硬梆梆的白色胡茬,那里还有几道口子,是被刮胡刀伤到的,可见他对付胡子已经尽了力。
他的右眼已经几近于失明了。
在这样的雨夜像他这样的年纪本不应该出门的,凉风侵噬着皮肤和关节,雨水也让道路变滑,好在行车并不是很多,就算是十字口路也少见车辆。
雨水并没有减停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凶猛的砸在伞布上。
今晚恐怕是要湿着回去了。
古道本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
前方又是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斑马线上的积水几乎到了脚踝,正待他下脚淌水时,他只感觉肩头一热,那股潮湿的寒气被一股温暖的热浪从身体里赶了出去,雨声似乎也变小了。
古道本抬起头,只见在另一侧的马路上,悬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他揉了揉那只有些疲劳的左眼。
没错,并没有持伞人,那把泛着珍珠光泽的油纸伞就那样静静的悬在空中,像是在等待着为谁遮雨。
伞柄的末端挂着一根红绳,红绳的末端是一只黄线编织的小鸟,被风轻轻吹起。
古道本的手中的伞被风吹走,冷雨打在他的眼皮上,他眨也不眨。
那只鸟像感受到他的视线了一样,竞脱离开了那根红线的束缚像他飞来,他伸手去够,然而那鸟在他头上盘旋了几圈,竟化作一只金闪闪的大鸟朝着天空飞去。
他只觉得一股热浪从头顶向四面八方散开,豆大的雨点卷在风里像落叶一般“唰唰“作响,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随着头顶某种鸟的一声短鸣,一切都在瞬间归于平静。
他睁开眼时马路上仍旧是空荡荡的样子,只是柏油路上的积水都像变魔术一样,全部消失了,鞋子和肩膀也都是干燥而温暖,像刚被热风机烘烤过。
好像今夜滂沱大雨从未光临过一样。
古道本走到马路对面,他看着地上的那把白色雨伞,犹豫了一下,把它拾了起来,他轻轻称开那把伞。
雨伞的伞骨上刻着那几个夜夜入梦的字迹
“千雨唯梦“
(1)
蔚迟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木板沉闷的响声似乎并没有引起院里人的脚步声。
蔚迟握紧了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片,那上面的地址是应千帆那只狡猾狐狸临走时留给他的。
据那只狐狸说,它只认识一人有能力封印着镜子的气息,但那也是他闭关之前的事情了。
蔚迟寻着这偏远的地址找来,却只见一座紧闭大门的院子,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说不定屋主早已搬走,蔚迟刚想离开,却只听到门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何人扣了门?“
“啊,您好,我想找古道本先生。“蔚迟连忙磕磕巴巴的答道,这么古怪的名字,像极了随口乱起的,恐怕自己又被那只死狐狸耍了。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直接离开时,只听的“吱呀“一声,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后。
“您,您好,爷,不,叔叔,我叫蔚迟“蔚迟一紧张又开始嗑巴。
主人居然连盘问都没有就直接开了门。而且他完全没有料到门后居然是一位老人,他虽然头发都花白了,身姿却比蔚迟还要挺直,像是一棵披过风戴过雨却依旧不为所憾动的老松树。
“小兄弟,你找我有何事么?“老人说。
“您就是古道本先生?“蔚迟立马改口“古叔叔,我是应千帆介绍来的,来求您帮一个忙。“
老人听到应千帆三个字,眼神立马有些变化,他上下扫了蔚迟一眼,又问道:“阁下可是哪门哪家的弟子?“
“不不,我只是。。“蔚迟喉咙里像被塞了一把稻草。
对啊,怎么介绍自己呢?
既然应千帆是妖,那自己一个平常人又怎么和他混在一起呢?
正在他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的时候,老人却出乎意料的退到一边。
“既然是应千帆的朋友,晚秋天寒,屋内请吧。“
老人说着向院内走去,蔚迟连忙跟上。
这院子并不不大,只有一间主屋和两间厢房,但却看起来很古老,须臾城东是一片GC区,这宅子想必也是留下来的古宅。
这房上的一砖一瓦少说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
他跟着老人走进了正厅,正厅的摆设十分简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老人示意蔚迟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自己则把泥炉上的水烧热,斟了一壶热茶。
“不知蔚小兄弟,前来所为何事?“老人把他面前的青色茶杯斟满,落座方问道。
一听到老人称呼自己为“蔚小兄弟“顿时觉得自己变得江湖了许多,酝酿了一下说:“古叔叔,我来是想请您帮我看一样东西。“说着他拉开自己身后的背包,拿出一个用布裹着的椭圆形长盘。
蔚迟用手在圆盘上摸了摸,把其中一面扣在桌子上,这才把外面那层布拨开。
那是一枚青色的铜镜,镜背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说不清那些到底是某种文字还是装饰。
老人顿时眉头深锁,他又一次打量般的看了看蔚迟
“这是?“
“这是深渊镜,古叔叔。“
老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他又仔细瞧了瞧那枚镜子,却没打算去触碰它。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小兄弟?“老人探寻般的问道。
“它就藏在我们学校附属高中的一间储藏室里,我的一个学长因为它而失踪了。“蔚迟说起步旅聪,心中还是有有一点遗憾。
“原来如此,它竟被藏到了如此显眼之处。“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慨叹般的点了点头。
“应千帆说只有您才能封印住这镜子的气息,否则它还是会吸引更多的人。“蔚迟恭敬的说。
老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很好奇,小兄弟,你为何不受着镜子的影响呢?“
蔚迟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老人的眼神里像一幅查觉到什么的样子。
“我能够看到过去,所以着镜子对我来说是无用的。“蔚迟坦白说。
“哦?“老人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喜。
蔚迟有些迷惑了。
“我可以帮你。“老人干脆利落的说。
“真的?“蔚迟兴奋的说。
“但是我需要你也帮我一个忙。“老人话锋一转,说道。
“您说。“蔚迟心想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棘手的镜子处理好,再说他一个老人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
“帮我回到过去看一看。“老人凑近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