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遥,天之柱,造楼阁问仙路,
地之深,地之墓,镜无影亦无度“
男人在镜前清唱着孩子时期的歌谣,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长发,最后在头顶扎紧,戴上青绿色的玉质束冠。
他面前那枚古朴的铜镜像似被刚刚打磨过一般,以幽幽白烛为衬,光可鉴人。
镜中的年轻人衣衫整洁,鬓发一丝未乱,谦谦君子,典雅却不刻板。
除了那张脸。
那张原本光洁,英俊的面容,被两道触目惊心的的人字形伤疤生生割裂,温润谦和的一张脸,因为红褐色的伤疤竟显得有些可怖。
但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伤痕,他对镜仔细检查着衣衫是否工整,两鬓是否杂乱。
直到一只黑色的鸟忽闪着翅膀落在他的桌前,那鸟对着他嘶哑的叫了几声,他听得懂鸟语,轻轻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看来他们很快便能找到了,去帮帮他们可好?“
那只鸟也像听懂似的,立刻扑扇着翅膀飞走了,蜡烛的火焰被吹的飘摇。
直到墙上的人影重新平静,泊远再次望着镜子,只是这次他的眼神极为冷漠,不知他盯的是自己那张毁容的脸,还是其他的什么。。。
随着放学的铃声打响,学生们从教学楼里峰拥而出。
“有的时候还真羡慕你们“应千帆一只脚搭在楼顶的广播大喇叭上,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
蔚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楼顶的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
“羡慕你们有很多老师。”
“我以为你是羡慕这些学生生活的安稳。“
“安稳有什么好羡慕的,更何况没有谁真正活的安稳。“应千帆冷笑一声。
蔚迟还想说些什么,应千帆忽然转过身,他脸上又是那种狡猾的模样。
“看来人都已经走空了,该去看看那里面的玄机了。“
他们走到那条走廊时,夕阳早已沉入暮霭。
那盆昙花已经掉光了花瓣,即将迎来再一次的沉睡。
“我想不通,深渊镜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它既不能映照人心的善良,也不能改变过去,它只是令人感到恐惧。“似乎是受了刚才应千帆的传染,蔚迟突然陷入一个有些哲学意味的问题。
“那倒也未必,有时候恐惧也并非坏事,至少证明人们还是愿意远离邪恶。“应千帆想了想说道。
“也就是说,一旦对心底的阴暗感到麻木了,人才会变的邪恶么?。“蔚迟望着应千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妖怪并非如他外表那样不羁。
应千帆回过头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的意味,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人心本就两面,不是所有人都能正视自己的阴暗,既然战胜不了,与其屈从,倒不如避而远之。“应千帆淡然说道。
蔚迟一时间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又似乎对此很熟悉。
“好了,现在这扇门是你来开还是我来开?“应千帆抱起肩膀靠在走廊边,头朝那扇铁门歪了歪,语气轻快的说。
“你来会引起很大噪音么?“蔚迟看他一副逍遥的的样子,猜到他的行事风格肯定不会很收敛。
“恐怕不会太安静。“赢千帆笑道。
如果把看门人招来,他肯定会给人一个蛊惑术,想到这蔚迟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还是我来吧。“蔚迟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食指长却只有火柴般粗细的金属棒,他把金属棒的一端插进锁孔里,拧了半圈,只听咔哒一声,锁便开了。
“有意思,借我看看。“应千帆看起来对此很有兴趣。
“不借。“蔚迟冷漠的回应,把小铁棍塞到了衣服兜里。
却只听叮咣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他低头去瞧时,只听应千帆在一旁赞叹道:
“哎呀,不愧是千机门做的玩意呢,还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你和千机肖家还有交往。“
应千帆不知使了什么招术,那根开门的铁棒,正落他手心里把玩。
“还给我。“蔚迟瞪着他说道。
应千帆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把手里的小铁棍往身后一扔。
蔚迟有些恼怒的连忙看向他身后,却没听到清脆的落地声。
“在你兜里呢。“应千帆打趣的说道。
蔚迟一摸,居然真的在刚刚的衣兜里。
“巧手移花,想学么?“
“小偷“
蔚迟不去看应千帆一脸坏笑,轻轻推开那扇斑驳的铁门。
阴冷的空气惊醒了毛孔,明明没有窗户,却不知何来的气流。
应千帆便打了个响指,他们面前凭空生一束蓝色火苗,幽幽的照亮屋子。
应千帆这是在向他显摆自己的本事。
眼前还是熟悉的模样,堆积成山的课桌随处可见的厚厚灰尘。
蔚迟发现地面被人打扫过,这里原本应该有的那些脚印也都消失了。
他们走到了那面墙前,那里已经重新堆上了两排桌椅。
“他们把痕迹都抹去了。“蔚迟顺着光亮看向四周,原本熬药的酒精灯和坩埚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们早就离开了“蔚迟像似早就预料到似的,并没有很意外。
“但也不是把所有痕迹都抹去了,至少他们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应千帆仔细的嗅了嗅,然而因为吸入了灰尘打了好几个喷嚏。
“什么东西?“蔚迟向后仰了养身子,避开飞溅的涕沫。
应千帆接过他递给的纸巾,总算停止了喷嚏,揉了揉鼻子,略微弯腰,跳上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柜子。
他下来时,手里捧拿着一个平底锅大小的木盒子,那盒子上并没有多少灰尘,显然是刚放上去不久的。
“这里面不会就是。。。“蔚迟惊讶的看着那盒子。
“没错,就是它“他说着打开了盒盖。
一枚青灰色的形制古朴的圆形铜镜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蔚迟大着胆子凑上前去。
镜面并不像蔚迟想象中那样光滑明亮,相反那上面镀了一层凹凸不平的铜锈,别说照人了,连个影子都照不清。
“你确定这就是深渊镜?“蔚迟半信半疑地问道。
“额,可能是使用姿势不太对。“
应千帆说着便把镜子举了起来,对准蔚迟。
“别对着我!“蔚迟一想到这镜子的骇人力量,赶紧挡住了脸。
空气一时间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他忍不住偷偷偷透过指缝看了一眼。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镜面依旧如一块锈铜一般。
蔚迟把手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应千帆在镜子背面敲来敲去,然而没有任何机关。
“你为什么不照自己试试?“
“妖一旦照了这镜子就会刺激道本能,兽性大发,你想赌我能不能在这里把你撕碎么?“
蔚迟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看这镜子八成是失效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不它带走?“
“想要知道怎么回事就得看你了。“应千帆对着镜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就知道“蔚迟嘴里不情愿的嘟囔着。
耳边是破碎的风声,那个熟悉的力量把他的身子往后拖,好像要把他拉进一个无尽的深渊。
蔚迟再睁开眼时,有一股柔和的幽蓝色的光芒在面前缓缓浮动。
“这不是我的幽浮火。“应千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们此时还在那间屋子里,连蔚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来到的究竟是哪一段时间。
蔚迟向团光芒缓步走去,还是那堵墙之下,只是那里不再躺着一个受伤的食梦兽,而是一个人,正是墨风。看来应千帆猜的没错,他果然是被下了梦魇,双眼紧闭,一份十分痛苦的样子。
而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着那枚古镜,白烛在旁安静的燃烧。
蔚迟仔细看去,镜面没有铜锈,光洁的像是被刚刚打磨过一般。
“镜子会对我产生效果么?“蔚迟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应千帆挑了挑眉。
蔚迟试探性的走了过去。
心跳砰砰的加快,只是镜子面仍然毫无反应。
“真是奇怪了,难道是时间法则让镜子失效了。“
还没等应千帆说完,那镜面像是一潭死水突然被****搅动,泛起一阵阵波澜。
一旁呻吟的墨风忽然开始抽搐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造成了这样的情况,但蔚迟意识到这种突然其来的变化,已经对当前时空造成了干扰。
“不好,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传送回原本的时间。“
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那镜面便裂开了一道横贯镜面的巨大缝隙。
“快跑。“应千帆上前想要把他拉到镜子照射不到的区域,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顷刻间,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便把他们都吸了进去。
铁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在镜子照射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镜面平整而光洁,他低头瞥了一眼被困在梦魇里的墨风,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同情。
在他身后传来食梦兽温柔而迷离的声音。
“你确定要去那个地方么?“
“嗯“
“我可以和你一起么?“食梦兽小心的问道。
步旅聪回过头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我反正已经完成我的使命了,她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现在是自由的,我可以陪你去找。“食梦兽解释道。
步旅聪看着食梦兽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疤痕,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走向那面镜子,光滑的镜面映出他的苍白的脸颊,随即镜面暗淡下来,镜中变成了另一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