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腾”的从榻上坐起,四下无人,这里她完全不熟悉。
像是一户普通的人家。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即墨伸手探了探身侧的剑。
“你醒了?”
“师父?!”即墨惊奇的看着进来人影,叫出了声:“你怎么在这?”
付虺走近她,来回观摩了一阵她的面容,说道:“嗯,好多了。”
然后才回答道:“是我该问你才对,夜公子将你送来的时候,都快奄奄一息了。”
“幸得他用内力将寒气给你逼了出来。”
“式夜?”即墨将身体直了直,问道:“他去了哪里?”
的确,隐隐约约记得,确实是式夜将她拥在了怀中。
“对了,还有姨母。”即墨伸手抓住了付虺的衣袖,急急问道:“姨母可救了下来?”
“唉。”付虺轻叹一口气,说道:“她可没你恢复的这样快了。”
“到现在也没醒。”
即墨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还活着。
“那禁军呢?还有飞凰?可有人生还?”说道这,即墨声音有些哽咽。
“只救下了百来个,还有一口气的,都被安置在村头了,我派了几个孩子去给他们喂药。”
即墨的眼角微湿,牙齿咬着嘴角,不让眼泪落下。
“墨儿。”
尽管她低着头,付虺依旧看出她的情绪。
“孩子,这怪不得你。”一向严厉的付虺,这下也止不住心疼起来。
“你是他们的君王,保护你是他们的使命。”
“师父。”即墨仰起头,初次,还是没制止住泪水划过脸庞。
“是我,是这条路,毁了太多的人。”
“是为了我,牺牲了这么多将士。”
“我...”即墨已泣不成声,“我...弟子...”
付虺用手抚上她的肩膀,拍了拍。
“如若这天下能太平,他们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守住你,才是他们希望的延续。”
即墨盯紧他,看着,像是第一次这样清晰的看着师父,细细揣度他话中的意思。
“师父...弟子会拼劲全力!”即墨决绝的说道。
“快些好起来!”
“好!”
“式夜呢?”
“去山上采药了,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付虺喃喃说道。
“师父很喜欢他?”即墨瞥了一眼付虺,问道。
“你鲜少夸人的。”即墨笑道:“幕哥哥和我,可没少挨过师父的骂。”
“可能是老了吧。”付虺自嘲道。
“师父可不老,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提起师父的名号无人不知。”
“人生在世,总要做些什么。”付虺不经意的说道。
“付师父,药采来了。”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两人纷纷转过头去,式夜一袭黑色的袍子,泥渍斑驳,背着竹箩筐,两只手上拎着药草。
即墨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式夜见她醒了,面色柔和起来,问道:“怎么样?可有好转?”言语中都是关切。
“嗯。”即墨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堂堂的星晞城主,还能做得了这种活计。”
式夜被他这么一说,微微发羞,赶忙将背后的箩筐放了下来。
即墨收敛了面部的笑容,继而真诚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感觉,很好。”
式夜扭过去,对视上那双盈盈亮光的眸子,停留片刻,又慌乱的移开。
“付师父,我要帮你做些什么?”式夜低声看向付虺问道。
丝毫没有了往日冷冷的感觉。
付虺察觉出气氛中的微妙,放下手中的药箱,指指式夜带来的那些药草,说道:“将那些碾碎。”
“再熬些药。”说完,付虺又重新收拾起自己的箱子,走了出去。
“好。”
即墨惊诧地看着式夜将药草拾起,拿到药碾子旁,一点点放进去,双手碾压起来。
即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嘴角不自然的扬起。
天下人都说星晞城主是个神话一样的人,貌美不可方物,女人爱慕,男人嫉妒。
细细看来,果真如此。
式夜认认真真的忙活手里的事,似是有些累了,停了下来,继而察觉到一束殷切的目光。
“看什么?”他扭头问道,额上印出些许细汗。
“啊,没。”这下,轮到即墨慌乱无措的将头偏向一边,否认道。
“嗯。”式夜不再多说,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我在想,是怎样一个人,值得琪琳郡主牺牲性命。”即墨像是喃喃,又像是说给式夜听。
虽然很低,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慢慢的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没有问,也没有答。
“眼下来看,这个人的确值得。”即墨又接着说道。
这句话通过式夜的耳朵,穿透了他的心,直撩动他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
“每一次,都是你出手相救,我像是从来没有报答过什么。”即墨灿然一笑,说道:“欠你的情,恐怕今生也还不清了。”
“不需要。”式夜紧盯着手中的药碾,说道:“我从来也没想让你还。”
“嗯?”
即墨疑惑不解的等着他的下一句,没想到,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传来“咯吱咯吱”的碾药声。
“傻孩子,这是用脚碾的。”
两人纷纷转过头,只见瀛凤潇迎着光,站在门口,背对着式夜说道。
“姨母?”即墨惊坐起身。
“孩子,你身子还未痊愈,别起身了。”瀛凤潇走上前来,将即墨又按了回去。
一旁的式夜微微红着脸,将脚放了上去。
刚才还差点催动了内功,实在有点费力。
“姨母,你未愈,怎么又出来走动?”即墨担忧的问道。
瀛凤潇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面庞上。
两行泪流了出来,即墨有些慌了。
“姨母,这是?”
“孩子,姨母,谢你,谢你救命之恩。”
即墨讶然的看着她,“姨母,是式夜将你救出的,我....”
“再说,救你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言谢。”
瀛凤潇摇摇头,哽咽道:“不是,并不是啊,孩子,孩子....”
式夜也转过身,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起身想要走出去。
付虺走了进来,将他拦下。
“夜儿也听听吧。”
“师父?”即墨更为茫然,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到底所谓何意?
听什么?
式夜和即墨对视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立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