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回来已经几日了，这几日里锦鸾的身体总是很差，成天日里精神不振，昏昏欲睡。
今日我见锦鸾又睡下了，便到院子里伸展一下。看见小万儿在晒被子，我便走过去，心里有一事想请她帮忙。
小万儿一看见我便向我恭敬地叫了一声：“相公。”
我点了点头，便和她搭话：“天气不错，是适合晒被子。”
“嫔妾见今天阳光正好，所以拿了见清和见湜的被子来晒晒。”
“这一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我看了看锦鸾屋里，又转过头来跟小万儿说：“我问过锦鸾，她总说过得很好。”
“相公，那您听我慢慢说吧。”小万儿似乎也是想说给我听，于是便和我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自你出征后，嫔妾生下了见湜。惠妃又发现有孕，在今年四月诞下见淳。这名字是当今皇后请太后起的。”
虽说祁钰把周遭的门全部上锁灌铅堵死，但我相信他肯定会派锦衣卫日夜监视院子里的动静。小万儿有些话不敢明说，她这句分明是说与我听，当今皇后，从前的郕王妃汪氏对她们眷顾有加。
“可我见见湜总是待在屋里，怎么不跟见清出来玩啊？”
说到这里，小万儿沉默了一下，才说：“是嫔妾福薄，见湜是胎里带的先天不足。身子骨比不上其他的小孩。”
“这事不能怪你，人一生祸福早有天定，你实在不用过于自责。你看见清多活泼可爱，你又怎么会福薄呢？这时我见小万儿眼里擒着泪，不愿她再多想，便又说：“那锦鸾呢？她肯定受了很多的苦。”
说到这里，小万儿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叹了一口气说：“钱娘娘在您刚出征后不久被诊出有孕~”
“我知道。”
“是谈尚医告诉您的吧。”
我点了点头。
“谈尚医在您出征以后因为跪得太久就晕倒了。钱娘娘把谈尚医送到坤宁宫看护，然后钱娘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常感到不适，我想请御医替钱娘娘诊断却总是被钱娘娘阻止了。所以谈尚医一醒我就求她帮钱娘娘诊断。谁知谈尚医诊断完了以后便一言不发地跑了。然后接下来的二十多天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我不解，这些事情一心从没对我说过，她只是说过她没能及时传递这个消息，并没有说过是为什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谈尚医是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那她后来怎么样了？”锦衣卫的诏狱可是不掉一身皮都不能出来的，可一心她却从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一段。
小万儿见上皇这般着急的模样，心里想上皇应该是真的纳了谈尚医了，便接着说：“谈尚医是八月初一不见的，然后嫔妾再见她的时候，是八月十六。嫔妾记得很清楚，那也是钱娘娘孩子的忌日。”
我默然，今天正是八月十六。一心告诉我，这件事锦鸾并不知情，但是小万儿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提起，我想她代替锦鸾随我祭拜祁锦。
“那孩子叫祁锦。”我缓了好久才说了一句。
说到这里，小万儿不禁又抹起泪来说道：“那孩子总算有人惦记。”
“小万儿，你可否随我进屋来？”
小万儿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进了小万儿的屋。这时我对小万儿说：“你可否代替锦鸾随我向西三拜，然后教我诵读经文吗？我希望祁锦可以早登极乐。”
“嫔妾听凭相公吩咐。”
二
今日是十六，祁锦的忌日。他的到来几乎无人知晓，就连忌日也只怕只有几人记得。
我昨日求了怀恩帮忙。于是今日我一早便来了神宫监，怀恩带着我来到西七所。
西七所是钦安殿的耳房。当年仁宗就是在钦安殿宾天的。钦安殿供奉的是护国大神玄武大帝，是皇族祭祀的场所。普通宫人是不能进入的，于是催生了西七所中的一间。里面也供奉了玄武大帝的神位，但没有像。可以供普通的宫人参拜。今日我交给怀恩我连日来亲手抄写的一百张《清静经》，请他在太后来为祁镇祈福时，想办法代为焚化。
宫内不能无故祭祀，只能借太后的手祭拜祁锦了。太后是祁锦的祖母，相信这样祁锦也会高兴的。
怀恩接下我抄的经文以后，就带着我到了西七所里，我今日就在这里为祁锦诵经斋戒一日。
三
千里之外·瓦剌军营
伯颜帖木儿正在祭拜。这时身边的博勒问伯颜：“相公，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要祭拜，又要烧那么多东西？”
伯颜看着南方说：“我答应了一个朋友，每年的八月十六都替他祭拜他没能出生的孩子。以防他不能好好祭拜。”
“是朱先生吗？”伯颜的博勒又问。
伯颜点了点头，“朱先生和他的博勒的孩子因为意外所以不能来到这个世间上。这次朱先生回去的时候，可能知道自己会被软禁一生。所以拜托我准备东西祭拜他的孩子，怕那孩子在阴间缺衣少食收人欺负。”
四
我才刚回来，一举一动都受到锦衣卫的严密监视，随便走动更是会引人怀疑，但我实在不忍心祁锦在九泉孤苦无依，所以只能冒险一次。所以过了十六以后，我一直待在尚医局专心致志地接手这一年来放下的事务。更要把我在瓦剌学到的蒙医知识加以整理。
不知不觉便到了九月，今日皇后娘娘差人来尚医局说要召见我。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再踏足坤宁宫。
我站在宫门前等待召见，抬头一望，这里已经易主，现在的皇后理所当然是旧时的郕王妃汪氏。虽说以前皇后娘娘也常与她来往，我与她也偶有接触。那时候我感觉郕王妃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听说郕王以前对祁镇也是十分尊敬的，怎料在权力面前，兄弟情分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何况只是妯娌。
不知今日会是怎么样的光景？但我再仔细想想，似乎皇后娘娘传召我这个刚刚回宫的尚医也是合理。毕竟我还是一个女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