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统十四年腊月二十三日
今日是瓦剌一年一度的火祭,太师也先要大汗脱脱不花到自己驻扎的地方一起祭拜火神母。
脱脱不花虽说是大汗,但听命的兵马远不及太师也先。面对这样傲慢的要求也只能答应,于是便提早带着属下,骑马来到也先大本营。
脱脱不花是北元末主脱古思帖木儿的次子哈尔固楚克的孙子,是黄金家族的传人。但自从北元被蓝玉剿灭后,黄金家族失去了对草原的统治权,成了任人摆布的工具。脱脱不花名为大汗,但实则无法左右也先的任何决定。
脱脱不花早年有一个孪生姐姐相依为命。但是由于激怒也先,姐姐被迫抵为人质,最后还惨遭也先杀害。脱脱不花自此在心底视也先为不共戴天之敌,可惜也先却不以为然。时常对脱脱不花呼来喝去,就连这次的火祭,也是因为也先不愿移步脱脱不花大营,才“邀请”脱脱不花而已。
脱脱不花快要到达也先大营时,看见了另一队人马,是知院阿剌。他也拥有不少兵马,但是人马不及也先和脱脱不花,于是平日里也和脱脱不花一样,只能听命于也先。这次,阿剌也是被也先“邀请”来参加火祭的。
脱脱不花见阿剌的人马近了,便让身后的部下停下。阿剌便往脱脱不花的队伍跑去。
等阿剌也驻马了,阿剌便向脱脱不花问好:“大汗好。”
脱脱不花也向阿剌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便信马由缰闲谈着往也先大营去。
“大汗,这次我们没有接应也先。恐怕这次也先是故意的。”阿剌先开始说。
原来,这次京城保卫战,脱脱不花和阿剌的部队也有参加。脱脱不花负责从宣府方向进攻居庸关;阿剌负责从古北口方向进攻密云;而也先由于有喜宁带路,选了进攻紫荆关。
由于居庸关和密云自古都是严密布防之地,脱脱不花和阿剌从接到也先通知开始,便知道也先又要他们去啃骨头。但是又不能不听令于也先,于是只是摆开架势,并没有进攻。
瓦剌这种君臣不和的局面,大明了然于心。于是便派人带上财物,希望脱脱不花和阿剌能退兵。脱脱不花和阿剌见也先并没有在京城保卫战占到便宜,于是便收了大明的财物,并且退兵。
怎料,脱脱不花没有回答。
阿剌不解便看了脱脱不花一眼,发现脱脱不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也先大营方向。阿剌顺着脱脱不花的眼光方向看去,看见了一个中年女子。那女子虽然年纪不小,但是细皮白肉,跟蒙古女子比起来是另一种风味。
阿剌暗笑一声,心想:亏你脱脱不花还整天说自己什么宏图大志,看见个大明女子就挪不开眼了。
可是此刻脱脱不花失神不是因为他看上了那个大明女子,而是惊讶这个女子长得竟然和她姐姐有几分相似。虽然脱脱不花的姐姐已经死去二十多年了,但是如果他的姐姐不死,估计长开了就是那个女子的模样。
脱脱不花暗自思忖:“难不成,也先当日是骗我的?他其实没有杀我姐姐?”
二
我这一个月来随着哈铭走遍了瓦剌的领地,把可以用作草药的药材全都采摘了回来,并且记下它们的药性。
这次回来,我把这些草药交给帖木他们,以便和他们交流草药的用法。他们认得,而且懂得用药的,就问他们能否大量种植备用;他们要是有别的用药方法是我闻所未闻的,我也仔细记下;若是有他们不知道如何分辨和使用的草药,我也和他们交流。
不知不觉,帖木告诉我到了他们一年一度的火祭了。火祭是瓦剌最重大的节日之一。
瓦剌人大多信奉萨满教,所以非常崇拜火。因为萨满教是认为万物皆有灵,所以帖木对于用活宰牛羊来救人的方法才会如此痛心疾首。萨满教认为火是在天地初开时便已经有的,所以对火神母十分的崇敬。
听帖木说,火祭是分成年祭和月祭。年祭在腊月二十三日举行,会由长者主持把黄油、白酒、牛羊肉等祭品投入火堆当中,作为感谢火神的祭品,感谢其庇佑,並祈祷來年丰收。
帖木是忠诚的萨满教徒,我能在他身上充分感受到对万物都充满敬畏的情感。今天帖木一早就去准备火祭,只剩下我和一些比较年轻的军大夫在伤兵营里。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伤兵营里的士兵已经不多了。
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我突然想起来尚医局,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怀恩、钱娘娘、顺儿。
忽然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
自从那次我婉拒了他以后,我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面了。这些天,我尽量逼迫自己不要想起他。只是人一空下来,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伤兵营里大部分人都去参加火祭了。我也帮几个不能下床的士兵处理好了伤口,擦了身。便打算早早睡下。不料,此时突然有人来了。我以为是有人受伤,便赶忙迎出去。今天是火祭,我早已准备了一些烫伤膏药。
谁知道我与来人今日一同撩起帘子,他的手打到了我的手上。我抬眸一望才发现,是他。
他看见我的手被他搭着,竟顺势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了拉,我脚步踉跄地被他拉离了营帐。
他看着我,还是那样满目温柔。我对上他的目光,一时竟不知道要反应。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说:“跟我来。”
说着他不知道怎么地就上了马,然后还把手伸给我。我看着他面带微笑地对我伸出的手,只能呆呆地也伸出手,把他的手握住。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把我一拉,我一个翻身也上了马。
我坐在他的背后,等我坐稳了,便听到他跟我说:“抱着我,坐稳了。”
接着他一扯马鞍,一夹马腹。马带着我们俩跑来起来。
我知道现在依然是云里雾里的,只能听他的话,抱住了他的腰。腊月入夜后,大漠已经很冷了,但这时我竟能透过厚厚的衣服,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比起那次裹席并肩时的他要温暖许多。
三个月不见,他竟学会了骑马。而且此时的我,有他在身边,我竟然觉得很安心。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担心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