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贵妃塌上,微闭着眼睛,心里想着,乱着,正是剪不断理还乱。予洛,真的是你吗?你为我写一首曲子?你在静谧的夜里将你的深情寄出,只是,驿外无梅花可寄,府中无鲤鱼传书。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都不是为我俩通音的。
临近秋天的夏日夜晚,已没有聒噪蝉鸣,有的只是秋风徐徐将花香果香传递。我坐在庭中,听着清风吹着梧桐叶“刷刷”作响,慢慢地侍弄着那棵海棠,等着秋日醉人的花香。又是一阵笛声,宛转悠扬,随着徐徐的秋风散入这庭中,声音细腻而引人,让人听之不忘。即使我是多年练习琴弦丝竹之手,也甚为这美乐所震撼。琴媛棋黛也是惊叹不绝,棋黛说:“就是这首曲子,昨晚奏了一晚上。”
真是这首曲子吗,和我当日所听到的一样悠扬悦耳?也是差不多这样的曲子,伴着我的舞步抑扬顿挫,琴与舞互成和谐。真是这首曲子吗?同那两次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只有他,谢予洛,能奏出如此的曲子。
一瞬间的出身,我回头向她俩道:“起风了,进去吧。”于是在她俩奇怪的表情中,走进房中。泪轻轻滑过我的脸,浇没了我内心的那份渴望。
一日,两日,三日……一日复一日,那婉转悠扬的笛声每晚响在府中,每晚都折磨着我脆弱的心,让我暗暗流泪,不能入睡。
是该了结了。我狠狠的对自己说。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是侯门公子,而我是拙户蓬女;他是谢家三公子,我是谢家小姐;他是谢予洛,而我是杨西蕊。他不是我在柳下遇到的多情公子,我也不是他心中的烂漫红妆,我们有的只是巧合和过错。一切都是无缘,一切都是过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笛声又准时响在了整个府中,府中又将是流言四起吧。这时是谁在跟别人叹息着命运,还是有人在羡慕我这个并不幸福的表面幸福者呢。我慢慢的走过那长长的柳阴小道,衣服的后摆拖过路上那飘落的黄叶。是有些早了,秋还没到,经不住寒秋的叶子就已经落了。他一定在那里,一定。他是在等着我的到来吗?
我的脚步刚刚踏上那绿草地,笛声戛然而止。他深情的望着我,手中的笛子已悄悄停住。他看着我,把笛子向身后一别,道:“你终于来了。”我道:“是,我来了,不过,这也是最后的相见。从今天起,请公子不必为我奏曲,我,承受不起。”我一股劲说完,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默默地念着,表情惊讶而复杂,道:“你说什么?”我抬起头来,努里掩饰着我的愧疚、不安和心痛,狠狠地道:“公子如此,府中谣言四起,请公子为我着想,这笛声还是止了吧。话已至此,告辞了。”
说完我优雅的转身,快步向前走去。泪再次滑过我的脸庞,有点涩,有点咸。我疯狂地跑过那条柳荫小道,任凭柳枝触着我的脸庞。泪扑簌扑簌的滑过脸庞,我知道,这并不能洗掉我一点的绝情和冰冷。再见了,这柳荫小道;再见了,这美丽的宿桃亭,再见了,我的予洛。
我擦干了泪,勉强地笑着回到了缇烟榭。她们二人见我眼圈红红的进了房中,也不敢追问。我坐在凳子上出神,心想着:他一定是被我惊住了吧,他是呆呆的,傻傻的站在那里不再说话,望着那条柳荫小道出身;还是回身拿起笛子,紧紧地恨恨的握住,恨不得握碎。我就这么想着,手中握着的甜橙被我狠狠地撕下皮来。
一夜无眠。我深深的回忆着那一幕,他眼睛里的柔情是化作了恨还是泪,我似乎有些看不懂。
以后的每天,夜又恢复了以前的静谧。再没有那笛声扰人清梦,众人都在时间中将那所谓的怪事遗忘。而我也一样,尽量的去遗忘那一种伤和痛。
日子在伤痛和焦急中一天一天过去,琴媛也逐渐在这府里游刃有余,只是我还是找不到要走的路。想起飘红姑姑催促和对姐姐的保证,更是寝食难安。只是,进宫不是那么容易,此时并非选秀时节,我无法以秀女身份进宫;而且,我也不能主动向谢太太要求,免得让人生疑。我能做的只是在这儿等机会。
我就在一天一天的谋算着,等待着,日子一天一天无聊的过着。我慢慢的放下对予洛的那段感情,我帮着琴媛料理好府里的事情,再慢慢地练好自己的戏码。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终于有一天,我在外边庭院里将海棠花移到盆中,正用桂花香露洗手呢,却见太太房里的碧罗走来道:“太太寻小姐呢。”又向我使眼色,低声道:“小姐大喜,小姐的心事今日可了了。”我一时明白,笑道:“怎么回事?”说着便看一眼琴媛棋黛,装着道:“琴媛,进来为我梳头,好快去见太太。”琴媛笑着说:“是。”说着,同碧罗一块走了进来,棋黛则自然的站在了门口。
我知道,机会就在我的眼前,是我出场的时候了。其实也只有我才能把这场戏推入高潮。
琴媛回手关了门,同碧罗走了过来。我急从梨木雕花椅站起,急切的问道:“是怎么一回事?”碧罗一笑,道:“我虽不与小姐时刻在一起,但小姐的意思我也是知道的。如今小姐可是想着找个正当的理由名正言顺的进宫。”我轻轻抬头看一眼琴媛,她便忙把头低下了。碧罗见状,冷笑着道:“原来小姐还不放心我,我可算是白操心了。既是这样,我今天不妨就告诉小姐,杨家对我有恩,夫人对我有情,我万不做忘恩负义之事。如今事已如此,小姐相信我就算了,小姐若不相信我,我也不让小姐成大事而心存担忧,请小姐赐死就是。”说着便跪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