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巫闭了闭眼,滚落一颗泪珠。
再看太子霖身上血迹全无,眼珠忽闪一下,莫明其妙地看着舅舅和表哥。
“我受伤了吗?”
子简正要说话,明巫拦住了他,“你摔倒了,晕了过去。”
太子霖笑笑,“有几次我都这样,晕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还以为自己死了呢。”
子简勉强地笑笑,看着明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巫说,“快上指挥台,否则就来不及了。”
明巫让近卫军陪太子霖先走,拉住子简悄声说,“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你姑姑用霖儿的脐血在长信宫灯里炼了十颗胎血珠,能救他性命。”
指挥台上的众巫再没有先前的好兴致,麦文平双脚抖动着,嘴里叽咕着,“就算胜了这一仗,回去怎么交待——”
孟明紧绷着脸,“你们反正是打酱油的,八杆子也打不到你头上——”
曹巫仍在骂,“伊凡——太阴险——有种来明的——”
太子重新走回到指挥台上,让所有人都很惊奇,惊奇后是满心的高兴。毕竟随军出征,如果太子有个闪失,大家都脱不了干系的。他大大方方地行走着,众人仿佛沐浴着楚王登极日灿烂阳光般温暖,恨不得跳着花儿亲吻他的衣裳和靴子。
身边的众将士不自主地都半跪了下去。麦文平的双手举到了胸前,差点滚出两行老泪。
高兴之余大家都赞叹明巫的巫术了得,能比屈家的还阳术。太子霖在众人的惊讶和夸赞中还是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但这更让他佩服自己的舅舅,也激发起他的斗气。
“告诉众将士,太子还好好地活着——”霖拨开身前的近卫军,拔出了腰间宝剑,高举着向指挥台的最前端走去。
孟明忙来阻拦,“太子,不可大意。”
霖拂开了他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台下大喊道,“有明巫在,我是不死的——东皇所照之处,皆是生地乐土——勇士永生——勇士永生——”
下面的兵士随着他最后的话大喊道,“太子不死——勇士永生——”这话像波浪一样向着前线翻滚而去。
孟明赶紧指挥一众近卫军前后左右护定太子霖。
明莫言摆手示意众人散开,“同样的把戏不会成功两次——现在秦军已全部出城反攻,正是我们攻城的最佳时节。”说着命令众人推动指挥台向云墨进发,擂起军鼓,全力攻城。
并用那洪钟之声喝道,“太子在此,有退缩者立斩,向前效命者添禄封爵!”
那些原来意动志移的军士们,见着太子还活生生地与众人站在指挥台上,心里痛骂大秦施计离间、混水摸鱼。便重新列阵进攻,更加望风披靡,所向无敌。
大秦士兵听着楚军这边鼓号齐鸣,看着原本涣散的甲士重列队形,呼号又起。也不知是主将有意骗他们奋勇杀敌,还是楚军的计谋,将信将疑间已经乱了阵脚。进又不敢进,因为楚军来势凶猛。退又不敢退,因为没有收到指令。只在那胶着,反失了战机。
楚巫见着秦兵出战,又见太子没死。个个都想立功。一团团火雨,一股股地泉在秦军中炸响、涌起。秦军魔法师不暇施救,一时间死伤无数。
卡布在城上傻眼了。明明见着太子被光之羽射死在地,指挥台上乱成一片。不由得再次拿起望远镜来仔细看了一遍,正对着太子霖那炯炯的目光。
卡布大叫,“收兵——收兵。”收兵锣急促地响起来了。
秦兵再无战心,一边抵抗一边撤退。大秦的魔法师都在对付逼近城墙的战巫,哪里腾得出手来保护士兵。近的被楚骑士的长枪挑翻在地,远的被楚巫的巫术收割了生命。
城墙这边一个战巫千斤大斧劈来,城墙便垮了一节,震得卡布在城楼上几乎跌倒。魔法师便集中法力对付这个战巫,一个“雷鸣”后轰掉了这名战巫的左手,那战巫抖擞一下身体,立马又长出一只手来。
一个老年的魔法师拄着法杖在城上奔跑,大叫着提醒大家,“先驱魔,再攻击。”
大家似得了秘诀,一人用驱魔大法驱散着战巫身上的巫力,另一人很快地对那战巫施加死亡魔法攻击。弓箭手们也趁机把失去巫术保护的战巫钉成刺猬。
一个战巫被驱散了巫力,被闪电击中了身体,倒下地来。在濒死的一刻,奋身跳起,撞向了城墙,像一颗炮弹打在城墙上爆炸了。城墙又垮了一节。
卡布嘴里骂道,“这还是人吗?”接着大叫道,“快去报告伊凡——”马上又改口骂着,“快去把伊凡纠出来——”
那些魔法师还在不断地控制着局面。卡布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关上城门,快关上城门。”副将却说,“我们还有好多士兵没有退进城来。”
卡布歇斯底里地大叫,“管不了了。”说着急冲到城门绞索边,砍断了铁绞索,沉重的城门轰然落在门槽内,砸死了十几个正通过城门的士兵。
卡布又冲到城楼外侧,对着城外的士兵大喊,“保护城墙——别让战巫靠近。”
那些被关在城外的士兵先是挤成一团,但发现已经没有了后路,便只得奋勇向前,杀出一条血路去。
卡布看着自己士兵仓促狼狈拥成一团的样子,用手狠狠地拍打着城墙,“伊凡——可恶的伊凡——装B流——快把这个自恋狂拖出来——就是光着身子也要把他从浴室时拖出来。”他已经气急败坏了。
看着不断冲过来的骑士,用手中的长枪将自己的士兵挑倒在地,像牛粪一样抛向空中。卡布心里更加窝火,“闪开——给我闪开——”他亲自砍断了身前城墙上拴着的火油桶和滚木桩。
他在城墙上大叫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指挥官——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被激怒的士兵。
熊熊的大火在城下燃烧起来了。云墨城像一只浴火的凤凰。烟火薰得卡布不住地咳嗽。但很快,大火被楚国的水巫们熄灭了,那烧红的城墙砖被水巫们的地泉一冲,迸裂坍塌了。终于城墙上塌出了一道致命的缺口——一道可以让战士们轻而易举进入城内的缺口。
副将指挥着城内的士兵向那个缺口防守。战巫们已经跃至缺口中,像一个个金刚力士把秦兵掀翻在地。魔法师们已经筋疲力尽,只有少数一些人还在用着威力巨大的光系和火系魔法,几个黑魔法师在召唤着战场上的死灵,一排排身体残缺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加入战斗。他们比活着时更加的勇猛和无畏。
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已成,楚军指挥台上的人们又活跃起来,一则是高兴,二则是嘴闲不住。
战巫崔达杻赞道,“战争就是为战巫们准备的,没有战争,我们真不知为何而活?”
孟明笑道,“你们可以杀海蛟、打怪兽玩呀!”众人跟着大笑。
研究仪仗的麦文平说,“明巫此役可以改写巫学院的座次表了——应该可以坐老屈暮之下。”
明莫言对这场仗的胜算是有的,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尤其是太子霖的复活,让众人开始重新评估他的“实力”。
明巫仍谦虚地说,“明某是受了爵禄之人,巫学院能保留明某的一席之地,本是不薄东皇太一的面子。至于说要位列上席,那是明某不敢企望的。”
“任何事物都是要发展变化的,巫、王、人三界是洪荒时定下的,两千年来,已经开始互相融通了。以我的研究来看,三界终将像大宛那样混为一处。”曹伦温马上接道。
仪仗院院长不以为然,“秩序总是要有的——大宛什么时候混为一处了,他们不是也分科学家、政治家和平民吗?而且还分得更细。”
孟明笑道,“我看没那么细,不过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这么简单。”
太子霖很有兴趣,“依我看,不必用统治来论,不如用上古时一位先贤的论断,世上不过是‘食人者’与‘食于人者’组成。”
崔达杻赞道,“妙论——妙论——”众人自然也是一阵附赞。
崔达杻为了表示自己理解得深刻,接着附议,“你看,像我们这样的,何曾统治过人?不过是被人供养罢了。”
孟明马上打趣他,“你不曾统治人,所以国家兴亡,也不与你相干了——你便好超然物外,倒把凡事撇得轻巧了。”
太子霖说,“受王族供养,当然要对国家负责;受凡人供养,便要为凡人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