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老人龚泗便准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因为龚晨行动不便,餐桌就设在龚晨趴着的床边。
但是席上的爷孙三人哪里能安心吃的东西,此刻的他们都在担心芸儿是否能够平安归来。所以整整一顿饭,他们三人反而没有先前那般频繁交流。
随着夜色降临,他们的心也越发的紧张。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竹之声非但没有改变他们的心绪,反而又一次强调起今天的重要性。除夕之夜,应是合家团圆之时。
正当他们忧心忡忡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的时候,院外来了一对老年夫妻。他们是龚家的邻居,穿着打扮也都是普通农家的样子。
“龚老头,在家吗?”老翁站在门外呼唤一声,没等屋内回答便直接推门而入。
此刻屋内晚餐还未撤去。透过微弱的灯光,老翁从残羹剩饭中看出这顿晚餐准备丰盛。
龚泗与彩儿脸色凝重坐在桌前。一个陌生孩童趴在彩儿的床上,正满脸好奇的注视着自己。
“这是?”老翁有些不明所以,愣在原地。紧随其后走入的老妇人在看到屋内的状况,也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叔,王婶,你们来啦!”彩儿看到两人走入,赶忙停下脑中杂想,起身对着二人施礼。
“嗯,我们过来看看你和你公公怎么样了。”王婶哀叹一声,“最近几天我们一直都在亲戚家,刚刚回来就听说芸儿白天出事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什么消息?”
彩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消息,今天下午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根本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啊?”王婶听后有些着急,“那怎么办?芸儿可是你龚家最后的骨血?”
“唉!”彩儿听到王婶之言也不由得哀叹一声,“这种事情我们女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期望男人们早些拿个主意,把被掳走的女孩们给救回来。”
“也只能这样期望了,就是苦了芸儿这个丫头。”看彩儿精气神不错,好像并没有被女儿掳走如此大的变故影响心绪。王婶嘴上虽然这么劝说,但心中感觉有些奇怪,随即他将目光看向趴在床上的龚晨。
“晨儿,给你王奶奶问安。”彩儿见王婶一脸好奇地打量龚晨,欣慰的解释道,“您应该还有印象,他是我十二年前送到道观的晨儿,下午的时候才刚刚回来。”
王婶听罢恍然大悟,对着龚晨点了点头,然后拉住彩儿的手再次安慰,“怪不得呢。要是芸儿也能失而复得,那你们一家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才行。”
“怎么这么多人连个办法都讨论不出来?”一旁,郑叔与龚泗就官府掳人之事聊了起来。听完龚泗讲述,郑叔面色有些沉重。
“还不是因为官家的原因。要是土匪就好了,大不了我们几个村子多集一些钱粮,也能够把女孩们换回。”龚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主要是官府做事他总能给你说出个理由来,而且他们又不缺钱又不缺粮,几位村长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要我说,还不如干脆把附近所有村子的人都集中起来一起去县城要人,我就不信池乐生真敢这么胡来。”郑叔有些义愤填膺。
“这可不行,池乐生是县令。假若我们惹到池大人的不痛快,那以后我们十里八乡恐怕都没有好日子过!此事不能鲁莽,得从长计议才行。”龚泗听后连连摆手,确实,民与官斗,哪有那么容易。
“唉!”郑叔听后也只能唉声叹气。当然他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主要还是为了替龚泗发泄一下心头的愤慨。
见芸儿之事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为了不影响龚泗和彩儿的心绪,他们夫妇将话题转移到了龚晨身上。
“晨儿怎么一直趴着呀!”王婶见龚晨只是对自己傻笑没有任何动作,感觉有些好奇。
“晨儿他受伤了,行动不便,没有给王婶见礼,还望王婶原谅。”彩儿扭头看了看龚晨,出言解释。
“受伤了?”王婶有些诧异,连忙走到龚晨身旁细细打量,从外表上看,她并没有看出哪里不妥。
“下山之前被打了五十棍。直到现在屁股和大腿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不过不要紧,没有伤到根本。”彩儿说着情绪再次低落。
“啊——?”王婶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置信。许久之后再次拉住彩儿的手劝解道,“不管怎么说,没有伤到根本就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那他是怎么回来的呀?”王婶有些好奇。
“被一位道长送下来的,只不过那位道长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将晨儿打成重伤,要是不派人亲自把他给我送回,我非得亲自去天道观找他们理论理论。”彩儿看着龚晨有些心疼道。
“怪不得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有辆马车却而没有拉车牲口。”王婶恍然大悟,随即满心欢喜,“不过还好,晨儿回来你们家就多出一个劳动力来,等明年开春就不用你和芸儿亲自下地干活了。”
“王奶奶,我不但能干活,我还能读书写字呢。”龚晨笑着插话。
“能读书写字那不更好,等农忙时间过了你们家一定要送他去私塾读书,说不定将来能考个状元回来。”王婶听着龚晨的述说脸上笑容更甚。
“状元我可从来不敢想,只要晨儿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彩儿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听到儿子被夸心中就如同吃的蜂蜜一般,同时她也对龚晨的能力抱有好奇之心。
毕竟龚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出生,能识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更别说读书写字,甚至将来的考取功名。
就这样,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中,时间很快来到深夜。再过一会儿,就该到子时了。
虽然除夕夜大家都有守岁的习惯,但郑叔和王婶还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安慰几句爷孙三人之后便准备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串马蹄声。
郑叔与王婶不明所以,但是龚家三人却一瞬间全部神色紧张起来。
彩儿对着两位邻居微一致歉,立马神色紧张跑出屋子,龚泗紧随其后也跑了出去。两位邻居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追出来查看究竟。
当郑叔王婶夫妇走出屋子之时,刚好看到一个道士骑马进入院中。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看到在道士的身前坐着一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被掳走的芸儿。
“娘!爷爷!”当龚芸看到彩儿和龚泗之后立马满脸委屈,刚等左善将她抱下马,便哭着扑到彩儿怀中,梨花带雨般述说自己的遭遇。
彩儿泪流满面,紧紧地将龚芸抱在怀中,安慰她幼小的心灵。
龚泗在看到孙女平安归来的那一刻老泪众横,快步走到左善面前,对着他跪谢道:“龚泗,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左善见状赶忙将龚泗扶起,笑着安慰:“老人家,一点小事无需言谢。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吧。”
被扶起的龚泗赶忙招呼左善与正在抱头痛哭的母女二人进屋。当他经过站在屋门口的两位邻居面前的时候,满脸堆笑对着他们致歉道,“老邻居对不起,家中来了贵客,我就不送你们了。”
“没事没事!”王婶自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忙对着龚泗摆了摆手,“晨儿回来本就是天大的喜事,此刻芸儿又失而复得,那更是喜上加喜。这种时刻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全家团圆呢。”
王婶说着拉了一下郑叔的衣袖。然后对着走来的左善微一施礼,快步离开龚家。
龚泗将左善请进屋中,再次言谢。想到他应该还没有用饭,便兴冲冲的准备吃食。
“师叔,谢谢你!”龚晨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又看到自己的母亲抱着一个女孩进屋,知道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赶忙对左善出言致谢。
“都是举手之劳。”左善对着龚晨呲呲牙,“希望我回去之后不会因此受到处罚。”
“师叔,让您为难了!”龚晨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左善做出出手决定,内心一定经过无比复杂地抉择。
“以后你就在家好好生活,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左善笑了笑出言叮嘱龚晨,“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交谈。听我一句劝,吕家小姐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对她太过于迷恋。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我会的!”龚晨郑重的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内心全部明白,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虽然龚晨答应了他,但左善毕竟是见识过龚晨痴狂举动的人。为了保全万一,他来到彩儿身边低声说道,“如果以后龚晨提出想去都城看看,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将他拦住。”
“为什么?”彩儿疑惑地看着左善。都城那种地方人人向往,怎么左善却要出言阻止龚晨。
“因为龚晨已经惹上一段孽缘,都城对他来说是一个是非之地。”左善并没有说透,只是出言提醒。而他说的这几句话也是无上真人让他转达给彩儿听的。
“知道了!”彩儿见左善面色凝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任务完成的左善长舒一口气,对着屋内母子三人道别就要离开。
“这都深夜了,要不道长天亮再走?也好让我们全家好好答谢您的救命之恩。”彩儿见左善如此匆忙就要离开,赶忙出言挽留。
“不了,我得争取在初三天亮前回去复命。因为我还有事其他事情要做。”左善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挽留的彩儿深施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