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左善从外推开。
门口坐着的妇人听到推门声后立马回过神来,发现有人进入院子,赶忙起身相迎。
见不是自己等候之人,原本她想回屋躲避,却发现走进来的是一个道士和一个小孩。妇人心生奇怪,感觉他们不像是坏人,这才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细细观察相互搀扶二人,妇人方才看明白孩童其实是在道士的搀扶下勉强行走。看孩童走路的姿势,很明显受了重伤还未痊愈。
“您二位是——”显然,妇人没有认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龚晨,快叫娘!这就是你的母亲,胡彩儿。”从见到彩儿的那一刻起,左善表现的就很激动。对着妇人微一施礼,见龚晨只是直视彩儿没有任何表示,赶忙出言提醒龚晨认亲。
“娘!”意识到自己走神,龚晨不好意思的对着左善笑了笑,然后很听话的呼唤彩儿,随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傻笑。
“这孩子,怎么一句字就完了。”感觉龚晨表现欠佳的左善,抬起手恶狠狠的拍一把龚晨的脑袋,然后不好意思的对着彩儿笑道,“龚晨受了点轻伤,不能给您行大礼,还望彩儿姑娘不要责备。”
“我都快成老妇人了哪里还能受得起姑娘二字。”彩儿表情尴尬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想起一些陈年往事,“怎么,龚晨都到了下山的年纪么?”
“还没有,只是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所以他不得不提前下山。”左善很委婉的说道,并不愿意过多提及龚晨为何受伤之事。
“小小的意外?”彩儿转过头再次打量龚晨,见他竭尽全力想要站稳却无法实现,无奈地叹息道,“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先进屋吧,有什么事情等孩子的爷爷回来再说。”
爷爷?爷爷也还活着!听到母亲如此述说,龚晨身体忍不住再次颤抖。
但是,龚晨觉得自己的母亲好像对自己的归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动,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龚晨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自己终究还是离家太久,这才导致现在母子生疏吧!
将龚晨扶到屋内的床上趴好,左善便返回街上将马车牵入庭院。开始将车上携带的礼物悉数搬到屋内。
“这些都是龚晨孝敬您的礼物。”左善一边来回搬运礼品一边对着站在屋内火炉边的彩儿笑着解释。
对于左善的热情,彩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神情冷漠静静的注视着左善独自一人忙得热火朝天。
“娘!”感觉屋内气氛有些诡异,龚晨忍不住呼喊彩儿,还要试图打破这种氛围。
“怎么了晨儿?”听到龚晨呼唤自己,彩儿转头询问龚晨。此刻的她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道浅浅的微笑。
晨儿!这是龚晨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一瞬间龚晨的内心就好像吃了蜜一般,眼角忍不住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没事,我就想喊喊娘。”龚晨破涕为笑,用衣袖抹着眼泪。
然而龚晨并没有注意到,彩儿在看向自己之前,悄悄地发出一声叹息。
因为有了儿子的呼唤,彩儿便不在理会进进出出的左善,离开火炉旁走到龚晨身边。
掏出手帕给龚晨擦了擦他脸残留的眼泪,彩儿和蔼的说道,“晨儿不哭。是不是伤口疼了?来,让娘看看你伤势如何?”
没有等龚晨回答,彩儿便伸手去褪龚晨的裤子。
龚晨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法扭捏的他只好乖乖的让彩儿脱掉自己的裤子,查看自己的伤口。
“嘶——”
当彩儿看到龚晨屁股以及大腿上的血痂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严重?这是彩儿最先想到了问题。
“放心吧!别看伤口比较恐怖,但龚晨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自己下地。等过段时间所有结痂全部脱离,他就回和正常孩子一模一样,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搬动礼物的左善见彩儿查看龚晨的伤势,害怕彩儿会因为看到儿子受伤而感到难过。赶忙笑着上前解释。
“多谢道长告知。”听到左善的解释,彩儿紧张的心稍稍微得以放松,转过身对着左善施礼答谢。
“娘!左善师叔对我可好了,要不是他是道士,说不定都有人质疑我俩的关系。”看着面前拘谨的沐晴,龚晨开玩笑的说道。
听着龚晨调侃的笑谈,彩儿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复杂神情。不过这种神情一闪而过,随后彩儿再次对着左善施礼答谢。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左善有些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片刻之后他便停下笑声转移话题出言询问彩儿,“先前我们进入镇子的时候感觉镇子里氛围有些古怪,街上空无一人不说隐隐还有女人哭泣之声,刚刚又看到您坐在门口发呆,直到现在还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左善善意的询问,彩儿本想继续强颜欢笑。但是被触及到伤心之地的她哪里绷得住,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彩儿的哭声很是凄凉,龚晨与左善再三安慰还是没法让彩儿做出回答。并不了解实情的二人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该从何安慰。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随即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门而入。对着屋内大声喊道:“彩儿,院中有马车停放,是有客人来了吗?”
老人走入,刚好看到站在地上的左善趴在床上的龚晨以及哭的梨花带雨的彩儿。一时不知发生何时的他缓缓退向墙角,伸手握住墙角闲置的铁叉。
“龚晨,叫爷爷!”左善见老人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为了避免事情发生变数,赶忙示意龚晨认亲。
“爷爷!”龚晨很乖巧的呼唤。
“爷爷?”老人对这个称呼有些不知所措。缓了很久才终于想起了一些成年往事。
“你叫龚晨?”老人试探性的询问。
“是的!”龚晨点头回答。
“卦山天道观回来的?”老人还是不太相信,再次出言询问。
“对呀!爷爷好记性。”龚晨继续点头。
“唉——”看着龚晨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老人不由得哀叹一声。随即他松开握着的铁叉,径直坐到屋中火炉旁。
“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见老人回来,彩儿立马止住哭泣,抽噎询问。
“还能说什么?要不报官要不就将十里八乡的村民集合起来一起讨人。”老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州府距离我们这里太远,等报官的人回来一切都晚了。但是集合十里八乡的村民一起去闹县城,又怕到时候给我们扣一顶聚众闹事的帽子让我们都不好过。现在他们就在纠结这个问题,迟迟拿不定主意。”
“那芸儿怎么办呀?”彩儿听到公公带回来的是悲观的消息,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见二人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哭哭啼啼,左善忍不住再次询问。
“还能有啥?这年头官家做匪根本不给百姓活路!最近一段时间,官差频繁出没将十里八乡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掳走,说是要给县令的儿子选个媳妇。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选媳妇就是一个幌子,姑娘们被抓走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被那些吸人血的家伙活活糟蹋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卖到窑子里……”老人说着说着老泪众横,不敢设想被掳走后的后果。
“那芸儿——?”龚晨与左善几乎同时想到中午时分县城所遇见的事情。左善还好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但是龚晨却有一次火冒三丈。
“芸儿是我的孙女。”老人捶胸顿足,再难说出更多的实情。
龚晨内心变得更加愤怒。但他毫无能力只好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左善:“师叔,您能最后帮我一个忙吗?”
左善自然知道龚晨要作何请托,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回话,只是陷入沉思。
没等龚晨继续请求。原本痛哭流涕的彩儿却突然止住了哭声。
“左善道长。听说您武艺高强。可是真的?”彩儿虽然依旧抽噎,但目光却直勾勾盯住了左善的眼睛。
“算是吧!”左善难以面对这样眼神的直视,尽量避开与她眼神交流的左善点头承认。
“如果您出手,不知您有几层把握救出芸儿?”彩儿继续询问,脸上显现出一些喜色。
“九层。”左善的回答斩钉截铁,但他略一思索随即改口说道,“不,应该是有十层把握。”
“那要是我亲自拜托您呢?您会出手帮助我这个弱女子吗?”彩儿心中希望大起,眼神中带上期望之色。
“可是,天道观有铭文规定,不得插手与官府有关联的事情,您的请求我恐怕有些恕难从命。”左善细细思量,还是选择拒绝彩儿。
听到左善的回答,彩儿无奈的摇头叹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对着左善点指说道:“能烦劳左善道长跟我到隔壁一叙。有些话不方便让小孩听到。”
彩儿说完没有等候左善点头,便转身向着屋门走去。
“彩儿!”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和即将出去的二人,老人的面色有些凝重。
“公公您放心!”彩儿对着老人微笑,“我想单独劝劝道长,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一瞬间,屋内变得极其安静,只剩爷孙二人。
“爷爷!”看着老人愁眉蹙额,龚晨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哎——”听到呼喊老人赶忙答应一声。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笑着走到龚晨身边。
“爷爷,您能和我说说咱家的事情吗?”龚晨笑着说道,“他们那边您放心吧!左善师叔是得道高人,不会铁石心肠放任不管。他一定会出手救下姐姐的。”
“不是姐姐,是你的妹妹。”老人听到龚晨安慰的话语,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龚晨的脑袋,“芸儿比你要小两岁。”
“比我小两岁?”感觉自己闹了个乌龙的龚晨,不好意思伸手抓了抓脑袋,“都怪我离家太早,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