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了吗?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
吕文远勒住马头,笑脸打量着马前的他们叔侄二人。
原本撩着车帘子的车夫看到来人的模样时,吓得立马就跪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见状也赶忙纷纷远离,此处瞬间变成了闹市中难得的寂静之所。
“事情已然解决,贫道叔侄自然不便继续多加打扰。”左善见是吕文远赶来,抬手微一施礼,平静地回答。
“我看未必如此吧!”吕文远跳下马,将手中缰绳交给身后的兵丁,一边向左善走来一边笑着说道,“昨天我家欣怡闺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侄儿能够挺身而出我觉得这是好事,你当时就不应该打他那一巴掌。既然两个孩子都很欣赏对方,你这样强行带着贵师侄离开,连个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下,是不是也太绝情了些。”
吕文远的话语看似平淡,却无不冲击着此刻情绪低落的龚晨,渐渐地龚晨的眼神开始变得坚定,痴痴地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左善。
但左善听罢了吕文远的话却还是摇了摇头。也许在他看来,或是是因为自己刚刚一时的心软,才让他们没能及时离开。
“我府上准备了丰厚的午宴,我在这里诚挚地邀请道长叔侄回我府上一叙,我想道长您应该不会驳我的薄面吧!”走上近前的吕文远说着说着伸手拍了拍龚晨的肩膀,“欣怡是我老来得女,本就体弱,而且身处危难还生了大病,又不幸中了箭伤,也是可怜。承蒙贵师侄多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就算左善道长不尽人意,也应该给我一个特意感谢他的机会!”
吕文远的话语让龚晨的眼神越发的狂热,进而几近祈求的看着左善,在他看来吕文远都如此述说了,自己的师叔断然不会驳他的面子。可是事实往往就是那么不尽人意。
“贫道出世是为了苍生宁静,不是为了让别人心存感激,所以这顿饭还是免了吧!至于龚晨——”左善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龚晨,丝毫不去理会他祈求的目光回过头对着吕文远笑着说道,“小姐的感谢他已经听到,就是小姐伤势当下比较严重,还是多加静养的好,我们就不回去打扰了。”
“道长的话,总是那么大义凌然。”吕文远眯着眼睛笑道,“道长您有所不知,当欣怡得知你们叔侄不告而别的时候,当时就着急了起来,非要让我快马加鞭将您们二位劫回去。不然她可就要耍脾气不准备理我了。”
左善听着依旧不动声色,还是继续摇头拒绝:“那可能要让小姐和都督委屈几天了。以小姐的性子,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
“当真这么决绝?”吕文远看左善没有丝毫想要返回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凝重,但很快便回归了平静,转过头微笑着看着龚晨,“小道长,你说,你愿意吗?”
“我——”有些话龚晨本想要脱口,但还是卡在了脖颈处,他先是偷偷地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二人,随后缓缓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小道长你放心好了。我与你们天道观的老道长也算是老相识,就算你违背了师命,天道观也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
这是赤裸裸地诱惑。
听到这里龚晨不由得再次抬起头偷偷地看了看身前站着的左善。见他面无表情丝毫没有理会自己,龚晨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便完全失去了颜色。或许之前的他会耍耍小性子为自己的未来铺路,但是现在,当他得知自己与左善的前世今生的时候,他就已然有些不太敢回绝左善所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多谢都督您的好意。我觉得,也还是不必这样麻烦了,我们还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卦山天道观呢!”龚晨的声音及其的微弱,虽然极力表现的让自己镇静,但旁人还是能够看出他此刻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
吕文远见龚晨如此表现,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罢!既然两位道长都如此表态,我也就不在强人所难。不过小女是想真诚的感谢二位道长特别是贵师侄,我觉得这点左善道长应该不会拒绝吧!”
就在这时,又有几批战马护送着一辆马车飞速向着这边驶来。
很远地,龚晨便听到了无比熟悉的马铃声,这使得低着头的他瞬间便抬头望去,当他确认那是吕欣怡昔日曾乘坐过的马车的时候,心头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随着马车越来越近,龚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很担心会再一次的失望,因为一旦错过了任何一个机会,也就预示着自此他就要与吕欣怡再无见面的可能。
马车站立,从车中伸出了一只芊芊玉手挑开了车帘,龚晨眼睛盯着死死的,一眼便看出来那人正是吕欣怡的贴身丫鬟吕芳。一瞬间龚晨的心便荡漾了起来,赶忙探头极力向着马车里面张望,在车帘半遮半掩着地方,有另外一人的紫色衣角漏了出来。
虽然身受重伤,但今天的吕欣怡还是穿着着自认为最华丽的服装,尽管她背上的伤口不允许她过多的活动,但她还是忍着疼痛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伸出脑袋的吕芳看向窗外,打量着车前的一切。她很会察言观色,一眼便看出了事情发展的态势,她扭过头对着车内坐着的吕欣怡摇了摇头,手上挑帘子的动作也停滞了。
吕欣怡见状,心中有些发寒,但略显犹豫后还是对着吕芳点了点头。在她的授意之下,吕芳将车帘子全部撩了起来,将车内的一切显现在了众人面前。
真的是她!龚晨的心一瞬间便犹如天塌地陷一样,难以故作坚强,身体剧烈的颤抖,眼眶中也沁出了激动地泪水。
“就让我家欣怡和龚晨道个别吧!”吕文远当然看到了龚晨此刻的表现,但他还是带着商量的口吻对着左善去说。
就这样痴痴地望了吕欣怡许久,龚晨的眼神方才转向了左善,轻咬嘴唇,静候他的决定。
左善见此,自知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无奈轻声叹了一口气,轻微地对着龚晨点了点头。
马车内,当吕欣怡看到现场犹如固定了一般谁都没有动作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发怵。
“你说他那个冷血的师叔会让他过来吗?”
“一定会的!小姐您都这样了还来告别,那小子要是没有反应,他的心就是被狗吃了。还有就是这小子要是真的这么木讷听话,他还是不要过来的好,这样小姐就不用念叨他了。”吕芳斜着眼一直观察着车外,虽然嘴上再给吕欣怡安宁,但她的内心也还是有些忐忑。
“哎!小姐,他过来了。”吕芳看到龚晨向着马车走来,兴奋的提醒道。
“是吗?”吕欣怡探着脑袋瞅了一眼窗外,略显激动地一边拉着衣服首饰一边对着吕芳说道,“吕芳快帮我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整齐,有没有弄乱?还有我的头饰——”
一步一步,马车内吕欣怡柔弱的身影在自己的眼中渐渐地清晰起来。龚晨看到此刻的她正对着自己微笑,她的笑容让自己如沐春风,让自己的心跌宕难宁。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吕芳见龚晨走来,却站在车边迟迟没有任何回应,不由得轻咬银牙,对着龚晨轻声吼道,“怎么,你还想让我们家小姐主动不成吗?”
“不得无理吕芳!”吕欣怡赶忙出言制止了吕芳不悦的话语,然后对着龚晨笑道,“小道长,让您见笑了。您说您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其实——其实我也是想多留几日的,就是我家师叔急于回山复命,所以我也只能随他一起离开了。”龚晨的声音及其微弱,他可不敢让左善听到他说这样的话语。
“终究还是师命难为呀!”吕欣怡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我身体不太方便,还是请小道长上来一叙吧!”
“这个——”龚晨虽然欣喜,但还是不敢直接上车。只见他偷偷地回头望了望左善,见他与吕文远相谈甚欢,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全然没有给他察言观色的机会。
“你一个男孩子害羞什么?”吕芳见龚晨对于吕欣怡的邀请还是迟迟没有回应,一脸嫌弃地直接跳下马车,拎着龚晨的领子就将他推了上去,两人间剧烈地活动将车帘碰了下来。正当她想要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吕欣怡却开口说道:
“吕芳,你先在外面等会吧!有些话我想要与龚晨单独谈谈!”
“哦!好吧!”吕芳虽然这样答应,但她却有些担心龚晨是否会对吕欣怡有所图谋。
远处,吕文远和左善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一切。吕文远笑道:“看来你们对晚辈的约束还是有些太厉害了。都到了那般田地,贵师侄却还在犹豫!居然是被一个女孩子硬生生塞到了车里去见面的。”
左善听着略显嘲弄地话语也只能陪笑。在他看来,或许龚晨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教育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