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左善身后走入房间,龚晨不自觉地便开始偷偷地环顾起了四周。
这里的一切与之前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记得出事那晚,他就与吕欣怡曾在这里下棋讲道。虽然因为落难只离开了短短的几日,但仿佛如隔三秋一般,竟是那样的漫长。
众丫鬟将吕欣怡从担架转移到了墙角的床上后便退出了房间。因为挪动,此刻的她正疼的呲牙咧嘴,稚嫩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看到母亲时的坚强。苍白无比,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可言。
在外面的时候因为人多混杂,吕芳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吕欣怡的情况。一切安静下来后,当她看到吕欣怡当下竟是如此状态,不由得眼圈一红,踉跄着走到吕欣怡的床边,半跪在地,抓过吕欣怡的小手,不由得小声抽噎起来。
别看吕欣怡只有九岁,这一刻的她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吕芳的头发,默默地安慰着她。
见此情景,身后站着的龚晨便想出声提醒,却被身旁的左善一把拉了回来。龚晨扭头去看,见左善正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并且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龚晨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了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许久。
“师叔。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看着吗?”许久见她们主仆依旧在抱头痛哭。龚晨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压低声音询问起了身旁的左善。
“不然呢?”左善瞥了一眼龚晨,“多给她们一些时间,只要哭够了那姑娘内心的愧疚感就会减轻许多。”
“哦!”听后龚晨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一声,继续等待起来。
又过了许久,吕芳方才终于意识到今日的重点并不是她们主仆情深。此刻她小姐背上的纱布还沁着那令人感觉恐怖的血迹。只见她慌忙起身,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尽量让自己做到平静,而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叔侄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苦笑道:“两位道长见笑了。”
“无妨!”左善摆了摆手,“姑娘忠心赤胆,贫道感动不已!”
被左善如此夸奖,吕芳的脸上不自然的泛起了一丝红晕。而左善也没有继续理会吕芳,而是直接大步向前走到了吕欣怡的床边,对着她微一施礼:“吕家小姐,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为了你的安危,贫道先行得罪了!”
“不碍事的道长,我还得要谢谢您在战场上救我一命呢。”吕欣怡不由得咧嘴一笑,而后用头点了点左善身后还没有来得及跟来的龚晨小声说道,“那个,小道长可不可以避避嫌呀,听他自己说他并不是天道观正式弟子,将来可是要还俗的。”
虽然吕欣怡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龚晨听到了耳中,龚晨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有些暗暗焦急。
听到吕欣怡的请求,左善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龚晨。见他此刻满脸都是期望留在现场的请求,用一种几乎是祈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左善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抿,收敛了一下表情回过头对着吕欣怡笑道:“龚晨与我相伴多年,眼下我还真的需要这么一个助手帮忙。不过我可以让他站的远远的,没事不上前你看如何?”
“是这样哦!”吕欣怡听罢不由得嘟了嘟嘴,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将脸深深地埋在了枕头里,“那麻烦您开始吧!听说箭伤拖久了可是会留下伤疤的。”
左善点了点头没有回话,直接坐到了吕欣怡的床边。检查了一番纱布后,回头差使吕芳找来一把锋利的匕首。随后他轻轻地割开了包裹在吕欣怡背上的纱布。随着纱布被缓缓割开,左善原本还有笑意的脸上渐渐严肃了起来。
因为左善身躯的阻挡,站在不远处的龚晨并不能够直接看到吕欣怡背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此刻在他的眼中,吕欣怡的背上除了有些许浅浅的血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可言。皮肤白皙无比,吹弹可破。这一切看的龚晨心绪不宁,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然而在左善以及站在床边焦急等候的吕芳眼中,吕欣怡的背上可不是这样一番样子。
虽然先前已经有军医做了紧急处理,让伤口不再流血,但随着纱布一层一层的割开,她的伤口还是无比狰狞的显现出来。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画面的吕芳不由得抬起双手捂住了嘴巴,但她丝毫不敢发声,深怕影响到左善此刻的头绪。
“吕芳,你去安排人去取家里最好的金疮药纱布以及热水过来!要快!出门的时候你要叮嘱等候在外面的人再次细细检查门窗,势必堵住所有的出风口,尽量别叫有风吹进来!还有龚晨,你过来,小姐的伤口可能需要立即紧急处理。你力气大一些,过来帮助我摁住她。”左善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对着身边的二人说道,话语犀利,不由他们二人反驳。
吕芳听罢丝毫不敢怠慢,赶忙答应一声快速的离开了原处,不过她临行的时候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此刻将脸庞埋在枕头里的欣怡。而龚晨听到左善叫自己上前,心头先是一阵兴奋,但是当他走上前来亲自看到吕欣怡背上伤口时,心中又顿时惶惶不安起来。
“那歹人真的好狠毒,居然用倒钩箭伤人。”龚晨的心中这样想着。
没过多久,金疮药和纱布便被吕芳取了进来,门外也响起了吵杂的脚步声,没过多久,脚步声消失,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小姐,你背上的伤口有了一些化脓的迹象。为了不危机你的性命,贫道得将那小块烂肉剜掉才行。”左善停下手中的动作,出言提醒道。
听闻此言,吕欣怡缓缓的将脸从枕头中抬出,认真地看着左善,脸上丝毫没有恐慌之色。片刻之后她呲牙一笑,“您是为了我好,我自然全听道长处置。”
“过程可能会有点疼,所以我需要龚晨按着你的肩膀,让吕芳按住你的双腿。你应该不介意吧!”
“我能说其实我有一点介意龚晨吗?”吕欣怡看着有些发愣的左善不由得噗呲一笑,“开个玩笑道长!我觉得我不会动的,不过以防万一,您还是先让他们两个站到我的身边吧,如果我实在忍受不住,再按住我也不迟!”说罢便将头再一次埋在了枕头中,任凭左善给自己疗伤。
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主人,吕芳的眼中不由得再次含满了泪水。
见此情景,左善不由得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立的龚晨,四目相对之下两个人难免有些面面相觑。不过左善也没有多言,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包,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起身将桌子上的烛台端到床边放好,将手中小刀在火上轻轻撩动几下,左善丝毫没有犹豫,便对着吕欣怡溃烂的伤口割去。
随着小刀在自己的肌肤上一点点的移动,吕欣怡的身体也开始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尽量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发生剧烈的颤动。
看着只有九岁的吕欣怡如此表现,龚晨的心中感觉到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的身体也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