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乐生本想留龚家一家在县衙逗留一晚,因为一些节目需要天黑以后才可以进行。但被彩儿以龚晨次日要入私塾读书不能迟到为由给出言婉拒了。
池乐生表示遗憾,约定以后还会邀请龚家前来县衙做客,酒足饭饱稍事休息之后,池乐生便亲自安排马车将龚家四口送回阳义。
龚泗一生从未喝过好酒,这一次竟喝的酩酊大醉,到了离开之际还坐在凳子上呼呼大睡。
彩儿叫了几次发觉无法将他叫醒,只好笑了笑缓解尴尬,而龚晨羸弱,彩儿又不敢让龚晨将他架起,只好将目光看向池乐生。
池乐生没有等彩儿出言求情,便主动叫来衙役,让他们将龚泗从凳子上架起,离开县衙登上门外等候的马车。而他则带着两个儿子跟在他们的身后,将龚家一家送出门外。
彩儿在上车之前对池家父子深施一礼,对他们的款待再次表示感谢,然后在池家父子目送当中,离开了宁远县城。
日薄西山,天色将晚,他们一家四口回到阳义的家中。经过一下午的颠簸,龚泗的酒已经醒了许多。
主动下马,邀请衙役进屋坐坐。但是衙役并没有久留之意,只是进屋喝了口水便马上告别。他们要争取子时之前赶回县城。
龚泗于是也就没有多加挽留,高高兴兴将他们送离阳义。毕竟自己家中没有多余的屋子,自己年迈龚晨瘦弱,家中还有女眷,龚泗不可能放心他们留在自己家中过夜。
等龚泗将他们送出村子返回家之际,彩儿已经将晚饭做好并且端到桌上,就等他回家一起用餐。
龚泗刚刚坐下,彩儿便开始就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询问他的看法,“公公,对于今天池家的家宴,您是怎么看的呢?”
“我怎么看?”龚泗略一思量笑道,“我觉得挺好的呀,好酒好肉招待我们,挺有诚意。怎么了?莫非你看出了什么?”
“那倒没有,就是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从离开县衙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一直砰砰乱跳。”彩儿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此刻她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晨儿,后来我喝多了,连什么时候上的马车都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发现呀?”龚泗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扭过头询问龚晨。
“我觉得蹊跷的地方多了去了,但细细想想又都很合理,所以先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了。”龚晨没有彩儿那般第六感。但将自己想到的逻辑讲个两位长辈听。
此刻的龚晨已经将池乐生为何要当着他们的面将池启瑞拿下想清楚了。算算时间,当下的池乐生应该还未收到都城那边传来的具体消息。他害怕帝王会从公主的口中得知宁远发生的事情,所以先将池启瑞拿下,想要以亡羊补牢的方式预防出现危及全家的危险。
至于他为何一定要等龚泗说出求情的话才将事情搁置,龚晨也想清楚了。如果都城那边最终传来不好的消息。他也可以对池启瑞从轻判罚,最起码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毕竟他已经取得池家的原谅。这件事情不单衙门的人可以作证,还有很多普通百姓也目睹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怪不得他这次没有封路,估计目的就是为了当着众人的面表演这样一出好戏,他早就将所有该发生的事情全部设想到位,就连他自己家人如何反应都预想的清清楚楚。
至于他的妻儿知不知道这是他精心准备过的表演,龚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当时发生的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应该并不知情。
龚晨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讲述一遍,听得龚泗直皱眉头。
“那你还让我给三少爷求情?当时我们就应该一言不发,看他会不会判他的三公子斩立决。”龚泗咬牙切齿道,“要是真的判了,我们十里八乡至少能宁静许多。”
“爷爷,您觉得有可能吗?他都把这件事情的缘由推到大少爷的身上了,他就是笃定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少爷背负弑弟的名声。”龚晨看着爷爷一副酒劲未消的样子无奈的笑道,“就算我们当时真的看着一言不发,他肯定还有别的后手,说不定事后他一宣传,我们家立马变成忘恩负义之人。”
“真没想到他的用心居然如此歹毒!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真的准备大义灭亲呢!”龚泗不由得倒地了一口凉气,突然间意识到彩儿好久没有说话,转过头询问彩儿道,“彩儿,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会不会是因为路途劳累感冒了呢?”
“感觉好些了!也有可能真的是今天赶了太多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彩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今天就都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早起送晨儿去郭先生那里读书呢!”龚泗见状,赶紧将手中端着的饭扒拉干净,等彩儿母子将饭吃完,主动收拾碗筷,端出屋子。
很久夜深人静。龚晨躺在床头,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总觉得今天白天的宴会一定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漏,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睡着。
一夜无话,时间很快来到次日清晨。
龚家全家天还没亮便早早起床,全部换上最新的衣服,感觉比过年都要隆重。
吃过早饭他们一家去村长家登门拜访。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五人兴高采烈出发去往石河寨。
虽然当下时节还未彻底走出冬天的阴霾,但一路之上龚晨已经看到有不少人家在地里开始忙活。
龚晨感觉有些奇怪。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天道观的时候,最少还有半个月才会开始耕芸,距离播种那更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今天的日子除了剪剪头发之外,就只剩大扫除了。
昨天的时候还一切如此,地里空无一人,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已经开始下地耕耘了呢?龚晨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起几位长辈。
“这个其实不难解释,不知道晨儿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诗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山上都会要比山下冷的早暖的晚,所以就不能用你在山上的日历来对照山下的生活,知道吗?”
村长笑着摸了摸龚晨的脑袋,将温差这个答案解释给龚晨听。
“是吗?”龚晨确实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不由得眼前一亮,再次扭头看向了道路两旁一片祥和的景象。
石河寨郭先生家。
虽然已经到了开讲新课的时间,但是郭先生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给学生们讲解新的经典,而是继续带着学生们温习以往学过的知识,检查他们对旧知识的掌握程度。
学生们还以为郭先生叫他们温故知新,根本没有意识到郭先生此事心中有事。其实从他起床那刻起,他就在一直在等龚晨到来,虽然他只是与龚晨见过一面,但冥冥中他觉得龚晨谈吐不凡很大气魄。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会是他这辈子的骄傲。
于是他的心中始终都有些忐忑,深怕龚晨转投他处,不会到自己这里来。
时间过去许久,他家的院门才终于被人扣响。这一次的他非但没有因为被别人打断教学生气,反而变得极其兴奋。拒绝了学生代他开门的提议,让他们继续复习,自己则兴冲冲地向着院门走去。
在开门的前一刻,郭先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脸上洋溢的表情收住使之重回严肃,方才取下门栓,拉开院门。
“龚晨,快给郭先生行礼!”村长在见到郭先生的第一刻,并没有和他嘘寒问暖,而是让龚晨上前,对着他行跪拜大礼。
龚晨很是识趣,在彩儿略微搀扶下,跪在门外对着郭先生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站在他身旁的龚家其余三人在龚晨叩头之际,也对着面前的郭先生微微施礼表示尊敬。
郭先生站在门内,等龚晨将三个响头叩完之后,方才笑着走上前将他扶起,“快起来快起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学生了,来来来,跟为师进院搭话。”说着拉起龚晨的手便往里走。
村长看着龚先生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有些兴奋,转过头对着龚泗笑道,“看先生的样子,就和捡到了宝似的,看来晨儿还真的是一个可造之材。”
龚泗听到村长的话语心中别提有多兴奋,竟然膨胀起来:“那是,我的孙子可是状元之才,将来一定能考一个状元回来!”
“龚老头,怎么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先别说状元及第,就算是同进士出身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足够县史留名。”村长忍不住白了一眼龚泗,然后笑着不在理会,跟在郭先生的身后,进入院中。
“娘,什么是同进士出身?”龚芸只听说过状元探花榜眼的名头,不太明白村长口中的这个赐进士出身到底是何身份。
“其实和状元探花榜眼差不太多,就是要比他们低上两级。”彩儿心中无比喜悦,拉起龚芸的手笑着解释,然后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进入郭家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