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薄云半拢,灰蒙蒙一片,看来要不了多久,便会下雨。
这一日,时天寒在藏剑山庄附近闲逛,两边青草及膝,树木葱茏,涓涓溪流穿梭其中,水声不时传来。
走过一条小径,忽听得一声叹息:“怎么办?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时天寒怔了一下,道:“李婉歌!”
拨开青草,视线及处,只见溪流边上坐着一个少女。
李婉歌一脸惆怅,掐断旁边一朵黄色小花,一瓣一瓣摘下花瓣,口中兀自念道:“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
越说越是迷茫,到后来手上花瓣只剩下一瓣,口中说得却是“我喜欢他”。
李婉歌晕生两颊,神色间迷茫更甚,惆怅更浓,长长叹了口气。
她抱着头,死命揉了揉头发,尖声道:“哎呀,李婉歌啊李婉歌,你究竟在干什么,好烦啊好烦。”随即将脸埋在膝上。
时天寒眼珠子转转,心道:“原来李麻花也有烦心事啊,这可真了不得,待我吓她一吓。”
小心拨开青草,蹑手蹑脚向李婉歌走去,刚刚走到身边,李婉歌忽然迷茫地抬起头。
“啊!”李婉歌吓了一跳,蹦了起来,谁知没能站稳,双手虚抓两下,便向溪水中跌去。
时天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拦腰将她抱起,转了大半圈,放在地上。
李婉歌惊魂未定,双手紧抓着他肩头,向他望来。但见他面庞清俊,目似点漆,不知不觉红了脸。
时天寒揽着她纤腰,细看她脸颊、耳根,无不红透,如成熟的樱桃,说不出的诱人,一颗心儿砰砰乱跳。
两个人你看我眼,我看你眼,四目相触,柔情陡生。
穹苍上乌云堆积,沉沉欲坠,忽然间一道电光划过,雷声轰鸣。
两人都是一震,各退了一步,时天寒转望别处,李婉歌局促地捋了捋头发。
时天寒脸上一凉,看了看天,道:“下雨了,咱们快跑。”
李婉歌本想问你来了多久,刚才的话听了多少,此刻也只能回上一个“好”字。
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直泼下来,时天寒解下衣衫,兜在两人头上。
时天寒道:“雨太大了,咱们要快些找个地方避雨。”
李婉歌道:“好!”
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大雨凉透衣衫,不时碰触,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丝丝暖意传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管它大雨还是冰雹。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走得慢些再慢些,唯恐这条路到了尽头。
李婉歌心想:“好暖的雨啊!”
时天寒见路边有农家搭建的草棚,再前面便是一大片红薯藤叶,便道:“咱们进去躲躲。”
李婉歌道:“好!”
进了草棚,时天寒见里面放有木柴芦苇等杂物,便捡了一些木头,以真气迫燃,点了堆火。
李婉歌衣衫湿透,脸颊、乌发亦是雨露,如水中清荷,秀美绝俗。
她瑟瑟发抖,被这火光一照,两颊生晕,反而多了几分柔弱,几分娇媚,让人怜惜有之,惊艳有之。
时天寒道:“你饿不饿,我来烤些红薯。”
李婉歌道:“这些红薯是附近农家所种,咱们不告自取,得留些银子补偿他们。”
时天寒道:“好!”
说完,时天寒不顾大雨,奔向了红薯地,扯开藤叶,扒开泥土,挖了几个红薯出来。
将红薯放入火中,添了柴火,等它慢慢熟透。
两人静默中,大雨瓢泼,火焰跳动,简陋的草棚内,又是寂静,又是温馨。
过了许久,淡淡香味,终于从火堆中飘了出来。
时天寒用树枝从柴灰中拨出几块黑炭,敲了敲,露出红薯模样。
李婉歌伸手去拿,指尖刚刚触及,便缩了回来。
时天寒笑了笑,道:“这红薯太烫,我帮你剥。”
仗着皮糙肉厚,拿起红薯,轻轻一掰,再撕掉焦皮,露出橙黄颜色。
李婉歌吸了吸,道:“好香!”
她此刻一副邻家女孩的乖巧模样,跟以往的刁蛮任性大不相同,时天寒越看越是欢喜。
时天寒道:“尝尝看。”
李婉歌接过半截红薯,小口小口啃着。
她想起书上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以往,这半截红薯三两口也便没了,只是此刻她半是羞涩,半是欢喜,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粗鲁的一面。
时天寒微笑道:“味道怎么样?”
李婉歌低声道:“嗯,好吃!”
时天寒随手扯了一把芦苇叶子,顺口道:“你要是喜欢,那我下次再烤给你吃。”
这本是无心之言,李婉歌却大是欢喜,道:“好呀,若不是你烤的,我可不吃。”
时天寒微微一笑,道:“对了,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啦?”
李婉歌笑吟吟道:“已经全好啦。”
时天寒道:“你好了我便放心啦,只是萧白脸已经走了七日,不知为什么没回来。”
李婉歌低低嗯了一下。
时天寒编着芦叶,喜滋滋道:“来,瞧瞧我编的草蚂蚱。”
李婉歌定睛一看,那几片芦苇叶子,被他一双手化腐朽为神奇,编成了一只小小的蚂蚱。
她越看越是喜欢,道:“是给我的吗?”
时天寒调笑道:“不是给你的,是给李麻花的!”
李婉歌哈哈一笑,摘下手腕的银铃铛,道:“我觉得臭石头更配我的银铃铛。那,就用我的铃铛,换你的蚂蚱。”
“好,换就换!”
时天寒将蚂蚱放在她手中,手指却不经意间触及她柔嫩掌心,不由停了一下。
时天寒向她望去,见她脸若桃花,双颊生晕,也正脉脉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两人唇角微扬,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人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彼此间呼吸可闻。
便在此刻,一个老汉闯了进来,用粪叉一指,喝道:“好哇,偷红薯的贼,终于被老汉逮到了。”
时天寒跟李婉歌相视一笑,拉起李婉歌手,便闯出了草棚。
老汉拿着粪叉要追,一锭银子落在脚下,连忙捡起来,勾着头向外瞧,骂道:“奸夫yin妇,无法无天!”
乐滋滋地将银子收起,开始收拾草棚,哪管得了时天寒两人。
时天寒拉着李婉歌,在雨中欢快奔跑。
忽然间,他们停了下来,两手相扣,四目相视。
大雨瓢泼,越来越急,越来越猛,却于这视线无阻,于这欢乐无损。
他们兴奋地转动、嬉笑。大雨亦欢快地滴落、迸溅。雨声、笑声,声声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疲倦了,雨势也越来越大,便牵手向藏剑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