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天峰傲立山间,巍峨壮观,这里是剑一道的势力范围,距离剑一道仅有半里。
山腰建有竹屋,花草掩映,暗香袭人。恰逢明月,不染纤尘,悬崖,大石,枯树,人影,皆熠熠生辉。
时天寒屏住呼吸,放慢脚步,似乎怕惊扰了这里的一切,走到崖边,他看见远处亮起的点点灯火,似乎比平日里更美丽一些。
危崖边,枯树旁,大石上,是一道悄立的孤影,红衣如画,柔丝披散,对着繁星、孤月及海一般的墨蓝。
“云姐姐,你在看什么?”时天寒轻轻道。
倾月看着那枯树,美眸逐渐温柔,轻轻道:“我在等它发芽!”
这棵枯树黝黑黯淡,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无,怎么会有人傻傻地等它发芽?
她语声伤感,时天寒安慰道:“也许春天到了,它就会醒过来的。”
倾月低低地道:“是吗?真的会醒吗?”
她在这里,看过很多次灯火,数过很多次星星,这棵沉睡的老树,从来没有醒过。而那个让她等在这里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忽然间,一声轻叹,响了起来。
倾月目露希冀之色,大喊道:“师兄,师兄,是你吗?是你吗?”
时天寒四下一瞧,道:“云姐姐,你在找谁,这人没有人。”
倾月双目盈泪,自大石跳下,凄然道:“师兄,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出来,你出来见我。”
她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出现,心中涌出无限悲意,蹲下身子,玉脸埋膝,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叹息,清晰入耳,时天寒脸色微变,喝道:“谁!”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已出现在孤天涯上,打了个响指,缓缓道:“静止!”
时间仿佛凝在这一刻,天上飘动的云凝住,随风摆动的花草凝住,就连时天寒也在刹那凝住。
来人伸出手,扯下兜帽,双眸冷漠,发丝如银,眉间生有红色竖痕,一张脸十分俊朗。
倾月缓缓抬头,泪眼模糊之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叫了声:“师兄!”
君亦邪眸露涟漪,嗓音微哑,道:“师妹!”
倾月身子剧颤,泪如决堤之水,不可抑制,猛向君亦邪扑去。
君亦邪眸现悲意,脸上仍是无波无澜,刹那间化为碎片,让倾月扑空,又在倾月身后凝结。
倾月叫道:“师兄!”
君亦邪仰天叹道:“倾月,你该知道,当初的君慕月,已成了君亦邪,当今魔门的主人。”
倾月泪水颗颗滚落,哽咽道:“那又怎样,你还是我的师兄,你终究是回来了。我没有等到枯树发芽,可我等到了你呀。”
君亦邪心怀愧疚,不忍看她,道:“我树敌太多,为免连累师门,早已自废功力,退出剑一道,如今再跟剑一道无一丝一毫的瓜葛。”
倾月怔了一下,泪光盈目,缓缓道:“所以呢,你这次回来,是要告诉我,你要跟我一刀两断!”
君亦邪一颗心瞬间刺痛,久久难言。
假如他当初没有离开,假如他没有经历那些事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假如,正如时间不可能回到从前。
学屋的窗外,竹影摇曳,红日喷薄。
云倾月趴在木案上,睡眼惺忪。
昏昏欲睡之际,有人从背后戳了戳她:“先生来了!”
云倾月一激灵,拿起书卷读道:“心静如止水,志刚如磐石,静默守星月之变,怀志付诸行日月乾坤之朗朗。日行千里不言其路之遥,夜跃八百不语其道之艰……”
全场死寂。
云倾月越读声音越小,偷眼看去,哪里有先生的影子。
她哪里不晓得自己被骗了,拿起书卷,向身后人打去:“好哇,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君慕月一边躲一边笑道:“谁让你贪玩,昨天那么晚才睡,你个贪睡的小乌龟!”
云倾月嗔道:“你才是小乌龟!你才是小乌龟!”
君慕月一边躲一边道:“好了好了,先生来了!”
云倾月不依不挠,道:“先生来了我也打,我要挠他脸,抓他头发,揪他胡子……”
说着说着,学屋内只剩下她的声音,大家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云倾月默默转身,默默坐了下来,默默打开书卷。
风正秋长须及胸,不怒自威,走了进来。
学生们起身,齐声道:“先生好!”
风正秋道:“坐下!”
于是开始讲课,先生的课向来枯燥,没多久,云倾月又昏昏欲睡。
君慕月戳了戳她,扔过来一个纸团。
云倾月打开一看,只见白纸上画着一只乌龟,配上几个字:
贪睡的小乌龟!
云倾月气的磨牙,小声道:“你才小乌龟呢!”
说完,团成一团,扔了出去。
全场死寂。
风正秋不动声色,看着讲桌上飞来的纸团,慢悠悠地打开,道:“画工不错,谁扔的?”
全场目光,唰的一下,投到云倾月身上。
云倾月头皮发麻,拿书挡着脸。
风正秋踱到她面前,道:“谁扔的?”
君慕月起身道:“我扔的!”
风正秋看着他道:“这画的什么?”
君慕月理直气壮:“乌龟!”
风正秋面无表情:“给我的?”
君慕月理直气壮道:“昂!千年王八万年龟,我这是祝先生健康长寿,活过王八,赛过乌龟。这可是学生一片好心那。”
风正秋脸色泛黑,冷冷道:“宁不回那个废物,就是这样教你的。”
君慕月肃然道:“先生,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师父。”
风正秋看着他,一字字道:“我就侮辱他,怎么了?”
君慕月笑嘻嘻道:“我师父他脸皮厚,你这点侮辱,对他没用。”
风正秋沉默一下,淡淡道:“滚出去,站好!”
君慕月屁颠屁颠道:“好嘞!”
风正秋接着讲课,云倾月又看见君慕月扒着门口,对她做着鬼脸。
云倾月灵机一动,拿出一张白纸,画了一只猴子,也配上几个字:
罚站的小猴子!
团成一团,对着君慕月扔了过去,哪知风一吹,又落到了风正秋面前。
云倾月手捂额头,又拿书挡住了脸。
风正秋眉头一挑,道:“谁扔的?站起来!”
全班同学唰的看向云倾月。
云倾月拿书挡着脸,仿佛要藏在书下面。
风正秋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道:“再说一遍,谁扔的,站起来!”
君慕月从门外探出个脑袋,道:“先生,我扔的。”
风正秋瞥他一眼:“你站好。”
君慕月道:“哦!”
风正秋直直看着云倾月,道:“谁扔的?”
“老师,我扔的。”云倾月头皮发麻,小心举着手。
风正秋淡淡道:“知道怎么做了?”
云倾月低头道:“知道。”
风正秋咆哮道:“知道还不站起来,滚过去站好!”
云倾月一激灵,连声道:“哦,是是是是,站好,站好,站好!”
她一起身,慌乱之下,撞到了风正秋胸膛。
风正秋面无表情看着她。
云倾月揉着脑袋,连声道:“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退,旁边人哎呦一声,又被她踩到了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云倾月连声道歉,哪知退着退着,又弄翻了讲桌,手一甩,墨汁贱了风正秋一身。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给你擦掉!”
云倾月连忙去擦风正秋的衣服,她一手的黑墨,这不擦还好,越擦越脏,弄得到处都是。
风正秋额角跳动,道:“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先生,我这就给你擦干净。啊,脸上也有,啊,鼻子也有,啊,嘴巴也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到处都有!”
风正秋本来干净的一张脸,被她抹的到处都是,彻彻底底变成一张黑脸。
风正秋深吸口气,怒吼道:“滚!!!”
“好好好!”云倾月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向门口奔去。
哪知慌乱之下,砰的一声,又磕到了脑袋。
风正秋不忍再看,骂道:“简直蠢死!”
夜幕降临时,云倾月哭得眼圈发红。
两个布偶娃娃,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哎呀,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这么好看。”
另一个粗粗的声音道:“这还用问,一看就知道是君慕月的师妹,他这么英俊潇洒,这么风流倜傥,这么风华绝代,他的师妹怎会会丑呢。”
云倾月白他一眼,道:“不要脸!”说着说着,竟笑了出来。
这一笑,竟似百花齐放,明媚生辉。
君慕月将布偶娃娃放在她手里,道:“师妹,你总算笑了,你再不笑,我就要被师父打死了。”
云倾月道:“活该,谁让你欺负我。”
君慕月道:“我哪里欺负你了?”
云倾月嗔道:“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今天怎么出糗,怎么会给先生骂?”
君慕月道:“那老东西胡说八道,他那话能信啊,别生气,改天我让师父去骂他。他最怕我师父了。”
云倾月转过身,哼道:“不理你!”
君慕月转到她面前,道:“要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吃!”
“带你去玩好玩的!”
“不玩!”
君慕月挠挠头发
,道:“要不我带你去看湖?”
云倾月这才松口,道:“你说的?”
君慕月道:“我说的!”
“不许耍赖!”
“不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