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对面几人来齐了,穆斓才发现他们也是四人,而那个一直未露面的家伙正站在李兰成身边侧耳低语,时不时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抬眼朝穆烈和穆荀看去。
在马阅谨的强烈要求下,包间换成了容量更大的通连两室,一边是休息玩乐的,一边是酒席,中间用华美的屏风挡住,上面画的是雍容华贵的红牡丹,再用金粉描边。
穆斓看着这些少年人们,从他们进来后便没有一人说要点菜,可她实在饿的不行,于是趁着小二进来时要了菜单坐到桌旁认真的扫视,马阅谨笑嘻嘻的凑过来,搬了凳子挤她旁边:“小穆斓,屋里多了一个人你都不好奇他是谁吗?”
“想让我猜?”穆斓瞥了他一眼,回头看向屏风后的身影,穆烈穆槿都在那边儿,其中李兰成的声音和穆荀的声音最清晰,但都带着以往没有的严谨。
马阅谨面对她大大咧咧的坐着,一手称下脸斜斜打量那张菜单,伸手无聊的戳戳她的丸子头:“猜猜看呗?猜对了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没有任何雕花的白玉,只单单系了根红绳,看样子应该是才到手不久,穆斓转眼想了想,合上菜单吩咐小二过会儿再来。
她侧身仰头靠近马阅谨,露出透彻的目光拍拍对方的肩膀,随即往后一仰:“按照这套路,是太子没错吧?”
“嘿…你怎么知道?”马阅谨摸了摸下巴,目露诧异,按理说太子很少出现在宫外,也不曾与穆候府有过太多来往,该是没见过穆斓的。
哪知小姑娘又朝着露出看傻瓜一样的眼神,一把拿过白玉转了转,语气平淡:“多看话本小说,你也可以跟我一样能算天机,愿赌服输哦,马阅谨——好了好了,真奇怪,你们都不饿吗?”
重新拿起菜单,穆斓权衡了一下,只叫了几碟子糕点水果拿来吃,她捏着金黄的柳阳酥咬一口,嘴里立刻蔓延开酸酸甜甜的汁水,又伸手拿过琥珀茶轻轻的品尝,简直是唇齿留香。
见她吃的香,马阅谨也忍不住拿了一块糕点,据说这是丹阳那边的特产,叫做软丝糕,外表如同结了层霜的白暖玉,芯子透着隐隐的粉,一口咬下去,却能拉出丝线,没多久便在口中化开,甜而不腻,而中间竟是半固态的果酱,在牙齿间磨合中很快碎了,与甜甜的外壳一起流进喉咙。
这一个吃下肚,他似乎有停不下来的势子,不断的伸手去挑选品尝,穆斓刚吃了三个,一抬头扫过去,五个碟子里的糕点已然所剩无几,她瞪着眼睛默默的提起银壶抖了抖,琥珀茶也一滴不剩。
“马阅谨,你是猪吗……”
孩子的本能反应使她立刻红了眼眶,接下来眼睛一眨,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脸颊滚落,马阅谨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用了力气咽下去,手足无措的盯着她。
于是屏风后的几个人走出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以大欺小的场面。
穆烈当即冷了脸,三两步走到穆斓身旁将她抱了起来,穆荀也跑过来心疼的看着她,这一下,原本还在酝酿克制中的穆斓泪水立刻收不住了,她抬手捂着脸,抑制不住的抽噎,心累的觉得自己真的上辈子欠马阅谨的。
穆槿走到桌边一看,恍然大悟,转眼扫了一圈马阅谨惊恐而慌乱的脸,打断了他的解释:“你这人怎么总是喜欢占我妹妹便宜?以前让她叫你哥哥就罢了,现在竟还抢她吃的,你好意思吗马阅谨?”
李兰成和付清也很不赞同的望着他,李兰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含着无奈:“你要吃的话,自己也可以点,如何能抢她的呢?”
马阅谨现在是有口莫辩,他举着手不知道放哪里,额上也出了汗,脊背更是不断的冒汗:“我没…我只是……”
“阅谨,这是确实是你不对。”付清眉头微蹙,末了,叹口气摇摇头不再言语。
室内气氛有些低沉,马阅谨还是很愧疚的,他说不出什么解释,便站起来看向捂着脸抽泣的穆斓,紧张的扣着手,穆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这时候稳定了心神,她放下手,脸上还有泪痕:“没关系…你们也别怪…怪他了”
听她这样说,穆槿想了想,退到穆烈身旁看向马阅谨:“罢了,我妹妹她也是懂事的,她既然不计较了,那这件事便过去了,好了,各位先请坐吧。”
穆烈抱着穆斓离开了马阅谨的座位,绕到他对面将穆斓放下来,与她并坐,穆槿左看右看,也选择了穆斓的另一旁坐下,剩下的穆荀幽怨的盯了她一眼,靠着李兰成坐下来。
待一桌子摆满佳肴后,气氛总算是好了些,穆斓摸了摸袖子里的白玉,略有尴尬的看了马阅谨一眼,对方低着头还在惆怅,她便在其他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最终停在穆荀身旁的陌生人身上。
那是个少年,和穆烈一样,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剑眉星眼,轮廓棱角分明,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一眼便能让人看见的类型,而现在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气质逼人,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你是穆候府的五小姐穆斓?”谁想,他竟然直直的看过来,眉眼虽然不冷冽,却也绝对不温和,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清傲,令穆斓生出了退避之意。
她可不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于是装作怯怯的样子乖巧的点点头,伸手揪住了穆烈的袖子,穆烈垂眸瞥了她一眼,抬头看向少年:“家妹比较怕生,请您见谅。”
果然,那少年的眸中划过一道冷漠,对她没了兴趣。接下来的饭局上,全靠李兰成与穆荀带动气氛,其他人要么安分守己,要么只低头吃菜,偶尔接一两句话。
没多久,少年眼里有了不耐,在李兰成的主动拜别后,与他一起离开了,穆斓目送他们离开时,被李兰成回头挑着笑看了一眼,她心里跳了跳,皱起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她表现的有些沉默,穆槿和穆荀悄声说了几句,转头一齐看着她,穆烈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多言,拉着她往穆候府门口走去。
进去后,管家匆匆忙忙的上来说是穆修远回来了,让穆烈他们三个兄弟去书房见他,穆槿拉过穆斓对他们点点头,带着她回了院子。
走了一截儿,穆斓忽然开口问:“姐姐,那人是太子吗?他出宫是为了选公主伴读对吧?”
“你不都猜到了吗?”穆槿满脸的没劲儿,磨了磨牙齿,停下来,“不过咱两个算是没戏,也幸好没戏,皇宫可去不得,那个寻芳公主也不是简单的,你以后见到了,千万别往跟前凑,懂了?”
“嗯,我知道。”
“还有太子,长的好看万不能当饭吃,你别惦记,晓得?”
“我又不是你…”
“啧,你懂个什么?我这是因美人而驻足,看风景懂吗?害,你还小,我不跟你讲了。”
“双标花痴。”
她们絮絮叨叨的往院里去了,天空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夜,终归于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