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郎中缓缓说出这黄土下埋着的故事,只听他说:“我这徒儿跟着我学医,也陪同我四处游历。当年我们来到这个村子,他恋上了村里的一位姑娘,姑娘美丽又善良,名叫梅子。然而有一日,他俩的恋情被梅子的父母发现了,梅子的父母嫌弃他只是个穷郎中,将梅子关了起来,断了两人的来往。这梅子一时想不开,服了家中农药,一时命在旦夕。”
“你俩救了梅子?”
“是我救了梅子,她的父母并不许我们见梅子。所幸有村民私下告知我们,又代为劝说,才勉强同意让我独自医治梅子,然而当我见到梅子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勉强帮其维持性命,梅子虽然活着,但失去行动能力的她,也只能是在床上等死罢了。为了方便研究梅子的病情,我和徒儿在山林中找到了这一片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建起这几间屋子。终于有一天,我那徒儿从一本古书中找到了了救治那姑娘的办法,因为用到的方法太过于残忍,我不同意,以此发生了争执。有一日他趁我外出行医,便带着医书及药物,悄悄离开了。但他并不知这门心法须从后边练起,再加上使用毒物,后来的事,便如你洞中所见。”
“你未教他心法吗?”
“我自己尚且不学,如何愿意教他。”
“他还是学了。”
“那个方法必须要有本门心法相助”
“看起来,前辈并不希望门人修行那套心法,但你却将心法授予了我。”
“因为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救你。再说,我也并未教你,只是把《药仙神术》给你看了,告诉了你修习的方法罢了。你能练成此法,皆是你自学之功。且说当日,他偷了书离开后,我便知他已走上绝路,急急出门寻他,只是当我找着他时,已经来不及了。自从死了这唯一的徒弟之后,我便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那便是不能让师父的功夫失传。”
“难怪方才前辈生气了。那他所找到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便是利用刚死之人的尸体配合几种毒物炼制药丹,再以‘药仙神术’将制成的药丹精华纳入病人体内,以此邪毒激发病人潜能,令将死之人得以重生。他为了取得这些尸体,便动了邪念,害了不少百姓。你那时又是如何得知那个山洞呢?”
“是我从附近村子的村民手中买来的。”
“你明白其中缘由吗?”
“若引动江湖人士前去,以他的程度,必难以应付。不如就近处骗了村民前来,不仅容易收拾,且也控制了消息的散布程度。”
“正是如此,江湖中消息极为灵通,若传开了,他不好收拾,所以他选择了在相对闭塞的村中散布山洞的事,我亦是从那些村子中得知消息,一路追寻而来的。”
程武沉吟了一会,说道:“之前前辈所说的病人,就是这梅子姑娘吧?”
“没错。”
“救人倒是无妨,只是那药丹...”
“药丹他已炼好,随时可以取用,不需要再有牺牲了,你莫不是见那药丸含了不少人命,不愿使用吧?”
“那倒不是,无论我用不用此药丹,死去的人都不会复生了,用了倒能救一人,且又是他的遗愿,既然药丹已有,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感谢,还有些计较我需与你商议。”两人就这月下墓前,商讨了计划,只待程武伤愈便行。
这一个月,程武不再修炼静虚门的功夫,而是改为修行之前在山上所看的其余门派的武功,虽不复之前的功力,但也总算有了气色。得益于药仙神术的功用,又有郎中所配药物的相助,程武的经脉损伤也复原得差不多了。郎中依旧进城行医,每隔时日便取了药材到梅子家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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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虚山脚,程文静静立着。这儿原来是一片林子,如今已被清理完毕,划出了欲要施工的区域,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工人们正在动工挖土。程文只觉怅然若失,并非为这林子,而是为了心头另一座大山的离去。往常李剑声尚在山上的时候,他的强大永远都在刺激着程文,让程文时刻不忘精进自身的武艺,以期有朝一日能赶上李剑声。但李剑声离开了此处,能相互切磋的程武亦不在这儿,此时纵有一身武艺,又有何用呢?程文心底第一次感受到无尽的寂寞,就在此刻,他觉得自己也能稍稍理解李剑声了。
“程武,此时此刻,你又在哪里呢?”他轻轻叹息。
此时,有人拍了程文的肩,他回过头一看,却是张小二,小二目光扫视了一圈面前施工的工人,对着程文说道:“这几日你似乎心情不好,我还以为是施工出现了问题,让你烦恼,但今日一看,大伙的活干得不错,施工进度也很顺利。你因何闷闷不乐呢?”
程文无言。
“因为李师傅?还是因为担心收徒的问题?”
“嗯。确实是有些担心收徒的事,毕竟我也没有带过徒弟。”
“这有什么,见着好的,你便收了,不好的,不要便是,若是碰上难缠的,我们都可以帮忙打发,何必烦恼。”
“那倒是。张哥你可知我为何要重建静虚门吗。”
“哦?说来听听。”
“因为这其实是我和程武一直以来的心愿,重建门派的资金亦是程武所留,我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全新的静虚门。”
“唉,果真是兄弟情深啊。”
“张哥说笑了,你也是我的兄弟!”程文笑道。
“那兄弟要不要跟我喝上几杯?”
“张哥请客?”
“当然!”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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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家的屋内却并不平静。老汉来回踱着步,似是要给谁听一般,大声叹气,而那妇女沉着脸守在床前,警惕地看着老汉,床上躺着的少女脸上已无血色,气息微弱似不可察。
“也不知大夫的那位朋友来了没有?”妇女自言自语道。
“哼,他怕是自己医术不行,随意编了谎言糊弄我们。”
“你又来了,大夫从未收我们一分钱,如今又承担了梅子的药物,这么好的大夫必不会骗我们。”
“是吗?梅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身边那小子,会变成这样?他倒是想补救。”
“不是你拦阻他们,梅子也不会这么想不开,你要怪谁?”
“所以说妇人家不懂事,你看我们这些年来可有一餐温饱,嫁给那样的穷小子,梅子还得受这苦,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她好。再说我们梅子长得那么标致,哪个大官人不想要她?”
妇女愤愤往地上吐了一口水,说道:“你就是想卖了女儿,好让自己享清福。按你这么说,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那老汉听了,气上心头,一脚踢翻了妇女,踩住只待要打,只听得几声急促的敲门声,老汉看敲门的人敲得力沉,生怕敲坏了门,放开了妇女,大声道:“来了,别瞎敲,敲坏了门老子跟你没完!”走上前开了门,正待要发作,却看门前站着的人冷冷地看着他,老汉吃了一吓,急忙退了半步。那妇人看门前的人,也不认得,只见他作医者打扮,头上不协调地戴着一顶大草帽,背着手踏进屋子,他的身后跟了一人,这人她认得,是郎中。妇人急忙站了起来,搬了椅子请两人坐。那人只是冷冷看着老汉,沉声说道:“你俩出去。”
“你...你是何人?”老汉一边说一边往厨边靠,欲要取灶台上的刀。
郎中从后边站了出来,招手说道:“这位便是来医治梅子的神医,他医人不喜有人在旁,请两位先到外边等一等吧。”
妇人听言,急忙抱住老汉,将他推了出门,自己也走了出去,掩上了门。老汉不情愿地被推了出去,脸贴着门缝只待要看,却被郎中站在门前挡着,什么也看不得。只好在外边骂骂咧咧,不知说些什么。
屋里那人见两人出去了,便来到床边,握住梅子的手腕,暗使内息,细细探看梅子的体内气血运作。过了一会,他从怀中取出了盒子,看了郎中一眼。郎中点头示意,那人便轻轻打开盒子,取出里边的药丸,掀开梅子的上衣下摆,将药丸放在梅子脐部,用手掌覆于其上,全神贯注催动药力,使其渗入梅子体内经络。门外妇女怕老汉做出事来,逼着他干活去了。过了许久,药物已被消耗殆尽,未见任何残余,程武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抬起袖子擦了汗。郎中上前整理梅子的衣物,然后开了门,只有那妇女站在外边。妇女见门开了,急忙抢到床边,看梅子脸上已有血色,千恩万谢拜倒在地。
郎中急忙扶起妇人,说道:“你的女儿此番只需好好休养几日,便都好了。还有一事...”他靠近妇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妇人点点头,但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妇人起身后,又向着两人拜了几拜,说道:“两位这么大的恩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二位,不如今天就在这儿吃点东西,我去杀了屋后那只鸡,待老头回来,一同款待二位。”
“不必了。”那人冷冷道,径直走出屋去。郎中告别,跟了过去。于路无话,回到了谷中。
当那人踏入谷中的时候,冷漠地表情有了变化,突然大笑起来。郎中问道:“你在笑什么?”
原来此人正是程武,只听程武说道:“前辈,你方才不也看见那老头的样子,又要怕又要逞强,还被自己老婆赶走,想必他心里很不服气,然而我治好了他的女儿,不知他回去后是要谢我还是骂我。”
“唉,你就别取笑他了。”郎中摇摇头。
经此一事,程武亲手治好了这名几乎半脚踏入鬼门关的少女,显然心情大好。这几日一直把在静虚山上学过的武功都练了好几遍,又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