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姚顺子家,出门左转,直走看到一口老井,左转直走上大路,沿着铺好的柏油马路,走上将近五个小时,就算进城了。城里很热闹,商品琳琅满目,车辆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总之,比着那个村子强的太多!
城里的种种都是顺子爹告诉姚顺子的,姚顺子哪里进过城,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离家五六里的镇上。后来姚顺子才知道,那个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顺子爹是用走的。
男人是省城来的,顺子爹让姚顺子喊他七叔,也不知道这个七叔是从哪里论过来的。具体干啥的,顺子爹没说,只知道很硬气。
顺子爹说,姚顺子也算成人了,不能窝在农村老家过一辈子,总得出去见见世面。七叔是个能人,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辗转联系上了七叔,想让七叔带着姚顺子出去走一遭,成不成的无所谓,就是不想姚顺子,一辈子不知道别的地方的天是个啥样。
吃了晚饭,顺子爹和七叔坐在堂屋里,顺子爹用大瓷碗喝着白开水,不说话,七叔点着一根烟,也不说话。晚饭炒了葱花鸡蛋,姚顺子又买了火腿肠,切片,淋上两滴香油,五个蒸的歪七八扭的馒头,姚顺子自己干了两个半。七叔说,浮闲很能吃,身体一定棒。姚顺子笑笑不接话,大口往嘴里塞着馒头里加的鸡蛋、火腿肠。
“言蹊,真的要让浮闲跟我走?”一根烟就剩个烟屁股,七叔张嘴了。
“去吧,其实跟着谁都一样。丽云就知道你,顺子跟着你,她放心。”
“丽云嫂子会放心,但不会喜欢!”
“顺子的命,顺子自己挣。我这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不是这个儿子,我都觉得日子没了奔头。”
“丽云嫂子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走了,我也就差不多了!顺子出去了,我也踏实了。”顺子爹拿起水壶,自己加了一碗水,又给七叔的碗里也添了点。
七叔端起碗,又放下。举起手招呼门外边坐在地上的姚子,“浮闲,你过来!”
“哎,七叔!”浮闲从地上爬起来,直起腰,拍了拍屁股的土,进屋站在七叔的旁边。
“浮闲,想不想跟着叔到外面走一遭,看看大城市是个什么样?”
姚顺子没回答,扭头看了看爹。
顺子爹摆摆手,“我又不是不能动,地里的活,我会看着办,饿不着也冻不着。爹知道照顾自己。”
“七叔,我啥也不会。”姚顺子低下头。
“顺子。”顺子爹皱起眉头,“不会就学,你的庄稼活天生就会的?抬起头,想要啥,就自己拼,低着头就有食吃了?”
姚顺子赶忙抬起头。
“浮闲,七叔也什么都不会,不过七叔走到哪,都不担心自己没饭吃,因为七叔有手,还有这个。”七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顺子爹看着姚顺子,“愿意去不?”
“行,种上棒子(玉米)我再出门行不?”
七叔走了,留给顺子一个电话号码,三百块钱。
黄狗跟着姚顺子起早贪黑的收着麦子,顺子爹借了邻居家的牛,拉着石碾子,在麦场里压着麦穗。
村子里一共六七十户人家,东头做了一顿肉,西头用不了几分钟,就能闻着味。姚顺子家来了个省城里的能人,姚顺子要出远门了,姚顺子要出去挣大钱了,没过第二天下午,全村都知道了。邻居家的二小子特意跑过来,问顺子能不能带着他一起,被他爹拿着皮带赶着上学去了。
“顺子爹,能不能让顺子给我家老大带个话?”拿着皮带的二小子爹又回来了。“就是让我家老大得空回来看看,他娘怪想他的!”
姚顺子,大号姚浮闲,十六,忙完了最后一个夏天的农活,用一个五毛钱买的蛇皮袋子,装着换洗的衣裳和几个歪七八扭的馒头,兜里揣了三个鸡蛋,还有不知道未来是啥东西的念想,第一次搭上进城的汽车,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走进了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