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得马车,已经是宝相寺门口了,我眼瞧着青石砖砌起来的宝相寺大门,这门矗立于斯数百年,俗世好戏多轰轰烈烈的开场,又寥寥草草的落幕,几多兴亡悲欢,往事皆若离弦之箭,纵然涕泗滂沱,也再难抓住。有些多情的人不信,非得试试,却撞个鼻青脸肿,不知该向谁哭诉。俗世里的一切,这门都静静瞧着,瞧的久了,便也给自己惹上了一层暗黄,沉默的昭示光阴的流淌。
我想起自己的过去,二十年的时间,竟然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其实仔细想想都让人觉得奇怪,但更多该是悲哀。我专心想着自己今夕的对比,故而寒冷便不再那么重要,自己脚下的路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以至于我打了个趔趄。慌忙站好后,我瞧见父亲与人攀谈,并未随我一道,我遂折返回去,听父亲的示下。
父亲瞧见我来,笑着为我介绍到:“桑儿,快来见过淮西王府上的千金。”
我低眉顺眼地与那罩着面巾的小姐行礼。
“颜公子安好。”如水儿般的嗓音从我头上泄出,恍若隔世,听得我神思恍惚,便也顾不得礼数,我抬头,对上一双极好看的眼睛,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用不了怎样好听的词汇去形容,反正是顶顶好看的,似曾相识的。
我瞧着这位小姐,只觉得她亲切,想要与之攀谈,却不知从何说起,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好像又没什么实际要说的东西,一筹莫展之际,她却笑着对父亲说道:“家母还在寺外等候,这就要告辞了,颜伯父莫要怪罪才是。”
父亲也笑得亲切:“无妨无妨。”
她像个无情的、偷时间的狐狸,溜走了,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我,却吊足了我的胃口。
我心下好奇,却不好意思与父亲询问,倒是父亲,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说道:“方才那位小姐,是淮西王府上的嫡千金,淮西王人极为平和,为父与淮西王府亦多有走动。”
怎么扯到淮西王了?我的思维又被拉了回来,父亲说这话时,极为认真,像是背台词一样,是了,父亲是顶和气的人,自然喜欢与顶和气的人来往,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思量的。
我与父亲进大殿进香,而后父亲往寺后禅房更衣去了,我一个人无聊,便在大殿内游走,正巧瞧见一个小沙弥在摆弄签筒,竹签子洒落一地,我忙上去帮他拾起,那小沙弥连连道谢,便问我道:“施主可是来抽签的?”
我没话解释,只得点头,那小沙弥将签筒递了我,问道:“不知施主是来问姻缘,还是来问仕途呢?”
我本没当回事,便笑问他:“平素里来这儿的,是问姻缘呢,还是问仕途的呢?”
小沙弥接招道:“有家室的多来问仕途,独个儿的,自是问姻缘的。”
我想到自己便是那独个儿的,便说:“那烦请师父为我求一支姻缘签。”
小沙弥捡起我摇落在地上的签子,看了看,说道:“大吉,应主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