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闲步微移,无数次的,我从这易安桥上走过,不知为谁魂牵梦萦,我想,我该去寻那让我心念许久的人。一夜鱼龙舞,乱萤般,从我眼隙流淌而过。在这上元灯节,千门万户喜乐安泰,独我一人,像是被抽了芯子,怅惘,孤寂,我是个无处可归的魂儿,不知前世为何,今生又如何,着了魔一般,我急于找着那个如宿命般的人,却毫无踪迹。
蓦然回首,灯火明灭间,我看到了一袭倩影,大红的霓裳,在桥畔静静地立着。我疾步奔向她。是她,一定就是她!那姑娘仿佛感受到了我的迫近,头也不回地快步躲闪,我急了,大叫“留步”,扯住她的衣裳,从背后抱住她,一时间,内心充盈满足,我抓住她,似是抓住了希望,我闻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发香,溺毙其中。她并不反抗,久久,我看她转过身来,可我不曾看到她的面容,一顶面具盖住了她的脸,我霍地松开她,瘫倒在地上,我感受到了欺骗,那发自魂魄的绝望感包绕着我,使我窒息。那假面女复向我走来,幽冥鬼魅般,我慌忙躲闪,却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不要——”
我猛地睁开眼,周围被一片乳白色笼罩着,好似入了幽冥洞府,背后生冷,仿佛鬼差擒我,我叫不出声,只能四肢并用地冲出迷雾,混乱中听得一声巨响,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骨头断了,终于,我大叫出声。
远处来了一束光源,暗昏昏的,摇曳着,像极了我多舛的生命。我的心脏仿佛被千斤之鼎所压,我心里有难言的,沉重的悲伤,我想哭,却没有力气,我知道,我该抓住那一束光。我爱生命,我喜欢世间的四时风物、花鸟虫鱼,我现在尚且年轻罢,我不能死……
只听来人唤我郎君,问我如何,当即便说要扶我回去。
回去?
我心中悲苦已极,极力挣扎,僵持不下,突然口中甜腥味弥漫,我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那人便将我随意安置,惊呼着:“郎君吐血了!”便带着光源逃离了,我的意识渐渐变淡,不晓得是在梦里,还是在现世,终于安详的晕厥过去。
……
“郎君此次心悸梦魇,故致心血上逆,待老朽开一贴,服将下去,便可无虞。至于头部创伤,只是擦破了点皮,好生将养想来无虞。”
闻得有人说话,我再次睁开眼来,那一片白雾再次袭入眼帘,只是我现下心绪安定,定眼看时,却是一方白色帷帐。心内略略安定,我便将目光投向正在说话的两人,一名白须老者,着皂袍,我略略一想,似是记忆中的一位医者,名字不大记得了,只晓得他姓张,另一名穿着华衣常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却不甚认识,还有坐在我榻前的华服妇人,也甚是陌生。
“如此,便有劳了。”
“好说好说。”
说话间,那妇人望向了我,顿做惊喜神色,向那锦衣男子道:“老爷,孩儿醒了。”
我心中疑虑,便强撑着坐起,突觉心口一痛,又呕出一口血来,那妇人忙为我揩干净嘴角,唤来侍女为我漱口。末了,一把将我摁回榻上,做出忧虑神色,对我说道:“这孩子,怎么不知心疼自己?却叫爹娘怎生是好?”
爹娘?
这倒是极陌生,像是异世的字眼,我从不曾这样唤过旁人。因此拗口,我便不说话,任由她发挥。
她说着,便要挤出泪来。
我见她言辞真切,神色更是是凄怆无比,心里一柔,便信了她的话。
我那“爹爹”走将前来,劝我那“娘亲”道:“孩儿才醒,莫叫他再伤了心,只余白祁伺候便好。”娘亲点点头,二人便匆匆出了我的房间。
意识渐渐回返,我便忆起,方才那二人,似乎确是我的父母。
留下的这个白祁,我却认得,不知据谁所说,他自小便随侍与我,人机灵也贴心,常被我视作肺腑。
既视作肺腑,想来我从前及其倚仗于他,又见他极贴心地开了窗,让光线透入,看来他熟知我怕黑的脾性,由此便暂且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