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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赵隐气喘如风地揉搓着一对酸疼肩膀,心道还好自己刚刚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么个睿智法子,将赌坊内刻有“太平”标字的烛台贴在窗纸上做投映,而那胡二黑子又恰恰好领会了自己意思,否则这盘赌局,两人只怕就要输光身上的所有财资了。
可真是好险好险!
小小童子抚着胸口便一个屁股大咧咧坐到了积雪地上,别说,刚刚那番动作可真是累坏了自己呢,所以还是先让他坐下来喘上口气再讲其他吧。
脚旁边已是一地狼藉,赵隐也没想到“太平赌坊”木窗上贴着的硬纸竟会如此结实,害自己手指都快扣脱了一层皮去,才将它勉强弄得稍薄了一些,最后总算是能勉强映出了,那烛台底座上并不太大的“太平”二字。
童子警惕望了一眼四周,挡在身后的十根手指扑扑扫了一阵,便将地上散落的三两片硬窗纸用细雪严实盖住,而再瞧不出半点存在痕迹了。
坊主大人真对不住啊!不过事急从权,想来你大人有大量,也一定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一点纸费,便怪罪自己的吧?
“俺赢了吗?俺居然赢了啊!......”
耳旁忽然传进了胡二黑子震破天际的兴奋吼声,赵隐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呼出一口气并拍了拍通红十指,心里面已是知道,今日的这场赌局,总算是被他们艰难赢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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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赌的胜负分晓往往只在须臾一瞬,此时,在“太平赌坊”的三层暗室之中,一场极少人知的隐秘谈话,也已是随着烛火渐黯,而进入到了“寿终正寝”的部分。
“......官家明年正月便会发兵辽国,正如老斋主预料,任国公亦被安排在随军行列,最迟一月时间,扬州城外的诸多布置便会易换纪曾之手,因此只待时机一到,我们便可按照计划密送少主顺利出城。齐云,老斋主吩咐你去置办的那些事情,可是全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没问题!事情交给我,你们只管放心就好!”
宽笠斗袯的男子对着问话之人微笑着拍了拍胸,沉稳目光里露出的坚定颜色,的确是光叫人看着便觉安心。
“布置妥当了就好,虽说那纪曾的城府手段远比不得任国公,不过能从蒙荫纨绔坐到‘承天府’副手的位置,此人亦非是易于之辈,你一定要吩咐手下的那些兄弟们,千万不可以对‘承天府’接下来的举动掉以轻心。”
“不是还有你在吗,‘承天府’那些见不得光的龌蹉勾当,总归是无法逃过我们的眼睛。”
“‘寸心斋’在扬州的布置出了一些问题,三日前的‘天火’行动,只怕是会提前暴露,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情‘承天府’是否已经全盘知悉,但这次的计划却绝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失误,若是事有不测的话......”
朱富贵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往下去,——若是事有不测,则壮士断腕,至少也要保住少主安全!
“我知道了。”
齐云的面上神色也是一瞬严肃,行动提前暴露的消息意味着极有可能出现他们预想不到的变故,看来这次的出城计划,只怕是没有自己设想中的那般乐观呢。
“你放心,这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会留在扬州城内,落脚的地方天知你知,有急事的话就吩咐一个可靠的家伙去那里寻我。”
“那就辛苦你了。”
朱富贵也没有多说地拍了拍好友肩膀,他知道齐云这次本来只是计划在扬州城内停留几日时间,只等亲自确定接手行动无误之后,便会立即离开这座危机重重的城池。
“寸心斋”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带来的损失,通常都会采用分组合作的形式布置计划,并由老斋主或者是四名龙头告知分组负责人各自的行动目标。
这次的出城计划由他们两名最高主事全权负责,因此除了在扬州城内的交接任务之外,自己与齐云两人,其实乃是互相都不知晓各自行动安排的。
如今自己这边的行动出了问题,则按照“寸心斋”的规矩,本该是立即回禀斋主并马上取消行动计划,但一来上报后等待行动批示以及再做安排的时间已是不够,二来则是出城的有利时机稍纵即逝,所以也只能是在主事职权允许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随机应变了。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自己在‘承天府’中,也要多注意安全。”
齐云的坚毅眸中尚是首次浮出了一丝忧色,他与朱富贵互相都不知晓彼此的任务安排,这既是为了充分保证此次行动安全,同时却也是为了在意外发生之时,能够有效阻却连带损失。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那么身在“承天府”中的朱富贵,只会比自己面临更大的危险。
“你放心,狡兔三窟,要是没有安全脱身的方法,我今天也不会放心地站在这里与你交面相谈了。”
朱富贵见着齐云的忧虑神色,不禁朝好友露出了一道万事在握的自信笑容,像这种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要是没有万全的脱身手段,以他朱富贵这种惜命惜身的性子,可是早早便要禀告老斋主退居二线了。
“是啊,不仅狡兔三窟,而且还小气吝啬算计得紧呢。”
齐云挑眉扫了眼马上就要烧完的三根火烛,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宽大斗笠,朝面露得逞笑意的朱富贵摆了摆手道:
“我可不是那等没眼力劲之人,既然主人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了,那鄙人就还是知趣地快些走吧。”
暗室的单门被推开一道亮缝,风尘仆仆的高大人影旋即跨步迈出。
随着一声极轻极微的闭门之声,室内一瞬光影霎灭,而三根“如意坊”出品的香烛,不多不少,却是正好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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