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十一年,秋,边陲玉门关。
浓稠的血浆就像胶水一样糊在了城墙上,坚固的墙砖吸饱了血液,被侵染成了一种深沉的暗红色。
一场激烈残酷的攻城战刚刚结束,城墙下的土壤都被血水灌饱,透着一股猩红的水润。
“呼~!呼~!”
守城大将曹闲野双手扶墙,重重的喘息着,激战后的热血还在沸腾,抖了抖武器上的血浆,曹闲野视线不禁落在了旁边几名士兵身上。
浑身浴血,五官还残留着一丝狰狞杀意,即使战斗暂时结束了,他们双手依然紧紧攥着武器。
“噗!”
一名城卫面无表情的拔掉一根插在胳膊上的断羽,破布一裹,就处理完毕了。
另一名城卫麻木的拖动着堆积在一起的尸体,即使是袍泽,也无力悲伤。
收回视线,曹闲野将军遥遥望着关外,心情沉重。
不知还要抵挡多久,不知还要死去多少袍泽,也不知那些达官贵人们,在享受太平盛世时,会不会偶尔想起这些边陲守卫的人们?
......
玉门关外,有一座没有被长城庇护的小村庄。
这里临近草原,时常受到草原匈奴们的侵袭。
搬离?如果搬离就没了户籍,没了户籍就是‘野人’。更何况搬到哪里?兵荒马乱,关内可没有土地给他们耕种生活。
不少村民死在了匈奴铁蹄下,陆堪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五岁的陆堪,亲眼看到父亲被匈奴绑在战马上,活活拖死。
那具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一直出现在陆堪的噩梦中。
陆堪从那时起,就决心要报仇,杀尽匈奴。
小时候打不开弓箭,陆堪就学着布置陷阱,处理猎物。
只要能提高自己,只要能杀死匈奴的事物,陆堪都会学习。
等到能持弓了,陆堪死命练习。
练习过多,肩膀肿了,上药时疼得陆堪呲牙咧嘴,可第二天,他还是会坚持。
弓弦磨破了指肚上的皮肤,反复多次,右手指肚长出了厚厚的茧子。
长时间盯着猎物,眼睛酸麻....
十年过去了,吃着百家饭的陆堪长大了。
多年的汗水得到了回报,箭术已入臻境。
“嗖~!”
一根简陋的竹箭刺破空气,准确射在了一只野兔的脖颈上。
旁边另一只野兔听到动静,撒腿就跑,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杂草中。
百米远的一名身影陡然加速,不管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地,还是杂草丛生,石块纷乱的障碍物,在陆堪脚下全都如履平地。
他的上半身一直保持在某种韵律中,与运动的身体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同步。
口中衔箭,双腿微压,下一刻,陆堪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竹箭搭弓,陆堪在滞空的顶点,目光如鹰眼般找到了那慌忙逃窜的身影。
风速,距离,障碍物...这些数据几乎在瞬间就被陆堪的双臂捕捉到。
左臂微垂,右手用力多了几许。
“嗖~!”
竹箭化成一抹绿影,再次钉在了野兔脖颈,跟上一只野兔中箭的位置一模一样。
到手两只野兔,陆堪面容上没什么喜意,他觉得自己发挥的不够好。
后面追上来一名皮肤黝黑的少年,看着陆堪手中野兔,眼中不禁露出几许羡慕:“堪哥,你这手箭术是越来越神了,这几年几乎没见到你失手。”
陆堪把野兔收进背篓里,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失手?猎不到东西,吃什么?”
陆堪可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现在他成年了,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反哺那些养育他长大的乡亲们。
“陷阱有什么收获吗?现在打猎越来越难了,动物们都寻觅不到了。”
陆堪擦拭着竹箭,拿出一把小刀,把有些钝意的箭头削尖。
郁战闻言,拿出一只花翎野鸡,笑嘻嘻回道:“当然有收获了。”
陆堪点点头,两人收好猎物,准备回村了。
回去的路上,郁战叽叽喳喳的说着最近的见闻:“堪哥,你听说了吗?匈奴又扣边了,结果在玉门关被一名老将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死人那个多啊,城墙都被染红了...”
郁战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陆堪只有在听到‘匈奴’二字时,表情才会有些变化。
二人一路走来,时不时还会布置下一些简陋的陷阱。
刚布置好一个拌索,山林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喝呼声。
有林木遮挡,那喝呼声听起来有些模糊。
可陆堪两人却脸色剧变,对视一眼:“匈奴?!”
郁战脸色苍白,身影不禁后退几步:“堪哥,是匈奴又在杀人了!”
陆堪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坚毅,浑身血液就像沸水一样烫灼着他的心灵。
攥紧拳头,陆堪让郁战藏起来,背篓跟猎物都留在这里,只身顺着声音潜去。
持弓伏身,陆堪速度不减,身形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
急速前行的身影突然一顿,陆堪停下了步伐。
“匈奴尸体?”
陆堪望着躺在地上,双眸圆睁的匈奴尸体,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战斗痕迹浓重,地面上有大片血迹,还有密集的围成一圈的清晰蹄印。
微微沉吟,陆堪就把战斗画面还原了出来。
五六名匈奴士兵围堵一人,结果被人反杀好几名同伴。
可那人也不好受,看着包围圈中一滩暗红色血污,估计也受到了重创。
想到这里,陆堪不再犹豫,脚掌用力蹬地,‘噌’的一声往前方奔去。
前方呼喝声渐渐停止了,陆堪不得不放缓脚步,侧耳倾听动静。
隐约有质问声传来,陆堪想了想,爬上了附近一颗大树上。
有了高度优势,陆堪顿时看清了场中情形。
一名衣衫破烂,浑身浴血的身影斜倚在一块顽石上。伤口在滴滴答答的淌血,呼吸也很沉重。
两名身材壮硕的匈奴兵则是围堵在他周围,用不太流畅的汉语在质问着什么。
“汉人,说出你的同伴,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说话的匈奴青皮鼠尾辫,五官轮廓有些深,蓄着短须。
重伤汉人捂着伤口,挺直了身体回道:“要杀就杀,凭得呱噪?爷爷要是怕死,就是你生的!”
另一名带着穿着耳环,脸上有野兽纹身的匈奴兵闻言大怒:“该死的猪猡!我要割下你的肉,一片片吃掉!!”
一边骂着,这名匈奴兵一边上前抬脚就踹在重伤汉人身上。
“说,你的同伴到底是谁?”
喝骂殴打,拳头就像雨点一样落在重伤汉人身上。
可他只是冷笑,吐掉嘴里一颗粘着血痰的碎牙:“是你们的智者,那个叫戈天鸢的女人,要不是她通敌卖国,你们怎么可能在玉门关大败?死了那么多匈奴狗,真是痛快啊!!!”
两名匈奴闻言狂怒,被人侮辱自己的女神偶像,也顾不得要审问了,举刀就往他身上劈了过去。
刀锋凛冽,可重伤汉人毫无惧色,戾声痛骂着匈奴人。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