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到处都是闲逛的学生，校园里也尽是学生在闲逛，阿蛮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住校生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哪还有休息，缺这么多课，不加油补，难不成想辍学?
李老师那边到底还去不去?不去了，阿成的东西还没收拾······
心里想着怎样才能尽快补上缺课，阿蛮进了学校门，经过篮球场，走到单双杠所在的沙坑边，就看见个小家伙一扭一扭的沿着花坛学走路。
小家伙包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又干净鲜艳，看起来像一球没绽开的花骨朵儿。
阿蛮心情瞬间明媚，快走两步：“小野······”
花骨朵儿回个头都花了老半天，看到阿蛮，顿时眉开眼笑，咦呀做声，就要调头过来。
阿蛮哈哈一笑，冲上前一把抱起：“哟哟，会走路啦，厉害！”
“妈妈呢?”阿蛮抱起小野，四周张望，寻找李老师的身影。
小野还不会说话，娇笑着，小手挥舞，抹了阿蛮一脸灰。阿蛮发觉不妙，呀呀怪叫着躲闪，逗得小野欢笑连连。听到身后也有人发笑，阿蛮回头，李老师雨后新荷般立在身后。
李老师还是那般清爽样子，长发在脑后扎个马尾，带窄框黑边眼镜，蓝白细格纹衬衫，火红的毛线衣，外套是驼色及膝风衣，修身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阿蛮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一个人的穿着，目光最后落在那件火红的毛线衣上······这样的毛线衣他也有一件，帮桃花看婆家那天，李老师送的。
“傻了?”李老师见阿蛮发愣，笑问：“最近都干嘛呢?上回找你，你同学说你请假了。”
“嗯，家里有些事，请了八天假。”
在李老师面前，阿蛮什么都不用瞒着，顺口说：“阿成他哥哥死了，阿成不上学了，我得帮他善后。”
阿蛮没掩饰话中苦味，担心小野能听懂一般，下意识地抛一抛怀中小野，轻拍打小野后背。
李老师听了，面上笑容敛去，轻声安慰：“生死是大事，能帮上忙比什么都做不了要好。现在有没有事，去老师家坐坐，小野有日子没见你，可想你了。”
阿蛮很欢喜地笑着，问小野：“是吗小野，很想师兄啦?”
又遗憾地抱歉：“真是对不住哦，师兄好多事要做，加起来缺了快半个月课了，要是不尽快补上，师兄的新班主任就不要师兄啦······”
小野哪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嘴里咦呀着，伸手又抓了阿蛮两把。
阿蛮的话自然是说给小野妈妈听的。
李老师听了，略微失落，不过还是很体贴地接过小野：“小野乖了，师兄有事要做，下个，不对，下下个星期再来陪你玩咯。”
阿蛮苦笑一声，又与老师说了要帮阿成收拾东西的事，便匆匆作别。
阿蛮一路快行，才过教学楼，又被人叫住。
“唐蛮！”
不用看，光听声音，就知是桃花。
“你怎么来了?”阿蛮问。
“废话，我家住这里，怎么不能来?”桃花很神气。
阿蛮一时接不上话，桃花便问：“听说阿成不上学了?”
“嗯。”
“为什么?”
桃花很聪明一人，怎么这回说话就不过脑子。
阿蛮恼火反问：“你说是为什么?”
“哦哦哦，”桃花忽然明白，很是不好意思，连着哦了三声，又问：“阿成去哪里打工了?”
阿蛮皱起眉头：“他安定下来会联系我，到时我告诉你。”
桃花的神气喜气消散大半，叹了口气说：“不想上学的上了学，想去打工的没去成，命运真是奇怪。”
阿蛮没工夫跟她感叹，直接问：“你找我什么事?”
桃花见问，嘿嘿一笑，反倒矜持起来，站在原地扭了两下腰，脸颊泛起桃红，却半晌都没说出口来。
阿蛮嫌弃地白她一眼：“再不说我可走了。”
“我要当妈妈了。”桃花倏地说完。
“啊?”阿蛮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怔怔看着桃花，桃花满头青丝清清爽爽，衣裳也是干干净净，面庞变得红润丰匀，比起出嫁前不知胜过多少，可阿蛮就是不能接受······
要做妈妈了?桃花?桃花啊······
桃花见阿蛮又是这副呆样子，手捏兰花指，半举向天，曲腰俏立阿蛮面前，得意地扭转一个圈，让阿蛮好生将她看遍。
阿蛮忍不住刺她一下：“干什么告诉我?我又不占份。”
“你要死了你！”桃花羞恼地冲过来就是一爪。
阿蛮哈哈一笑躲过：“哟，还敢动手，做妈妈了不起么，别乱来哈，我要还手了······”
两人笑闹引得路过学生侧目，桃花拉着阿蛮，拖到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看来你过得真的不错，胖了，气色也好了。”阿蛮由衷赞美，为桃花的幸福而开心，“前几天在村里看到你，也没心思跟你说话，那时候就知道了?”
“哪有，才知道。”桃花一脸满足，语气转柔，竟然透出几分成熟，“日子是过得不错，他爸爸教书，他跑长途，他妈妈做家务，家里又不种地，我在家里光吃闲饭。要不是他爸爸收着很多书，我准得无聊死。”
“你不知道你们老师房里有多少书吧?告诉你，满满一屋子。他爸爸说屋里的书随我看，想看没有的，他给我买······”
桃花口中的“他爸爸”、“你们老师”，是阿蛮的班主任刘老师，也就是桃花她公公。
阿蛮想象着满满一屋子书，叹道：“哟，那他爸爸对你很好啊。”
桃花鼓着眼睛瞪着阿蛮：“你怎么说话怪怪的?再这样我撕你，信不信?”
警告完，又说：“那当然好，他爸爸知道要当爷爷了，别提有多乐了。还说得加油多赚钱，将来留给孙子花。正好有个私人老板，想拉他入伙办私立学校，县内知名的几位教师，只要愿意入伙，直接送股份。股份知道吗?”
“股份，不就是份子吗?很难懂吗?”阿蛮嘴里不服气，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刘老师课讲得好他早已知道，却没想到他强到这份上。
连遭变故，迭遇苦悲，刚见到小野已经很是欢喜，不想这会儿桃花又送来个意外之喜。
听着桃花细说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阿蛮打心眼里为桃花开心。
果然，生活不可能全是苦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