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选夫,事关国体,后宫里哪怕只有先帝妃嫔,关注的人也是不少的,而女帝带了一个男人进宫的事,自然也很快被人知晓了。
头一个找上门来的,是当朝太后,卫娇。
卫太后今年四十有三,保养得宜,比那二十来岁的女子也不差多少,此刻她端坐在鸾凤宫中,威仪赫赫。
江栖迟走进鸾凤宫,就对上了卫太后的冷脸,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朝卫太后行了礼。
“母后。”
卫太后淡声叫起,不等她坐稳,已是道:“听说皇儿带了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进宫?还住进了你的宫里?成何体统!”
江栖迟吊儿郎当的坐下,闻言笑道:“听说母后招了个故人进宫?后宫嘴杂,母后慎行。”
卫太后脸色一变,急促的喘息两下,抖着手骂道:“你!不孝女!你说什么?!”
江栖迟笑道:“女儿这是担心母后行差踏错,被人指着鼻尖儿骂,这才多嘴,既然母后不爱听,女儿不说便是了。”
卫太后还没被别人指着鼻尖儿骂,已经先被她拐弯抹角骂了一通了,她气得要死,但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你说说,打算将那男人怎么办?”
卫太后心中有谋算,不可能任她胡来。
江栖迟掏啊掏,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她将圣旨随手递给一旁的宫女,朝卫太后笑道:“听说母后喜爱太傅家的公子,女儿便将他召进宫来,陪母后说话如何?”
卫太后冷脸一滞,怀疑的盯着她瞧,江栖迟任她瞧,然后欣赏着卫太后由疑变喜的全过程。
“封霁儿为男后?”
卫太后合上圣旨,眼眸里闪过一丝满意,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点笑,冲江栖迟道:“这样便对了,其他的母后不管你,就是男后,必须由我卫家儿郎里出!以后的皇子,也该是卫家血脉!你还年轻,不懂事,不知朝中险恶,不知道多少逆臣等着我卫家没落,你需记着,只有你舅舅,只有本宫,才是真心为你好的!”
江栖迟漫不经心的扯扯嘴角,“女儿记得了。”
她起身,冲卫太后道:“母后若是无事,女儿便先走了。”
卫太后可有可无的应了,然后抓着圣旨试探道:“圣旨何时下?”
江栖迟道:“便十日后吧,女儿想,要是让这些公子白跑一趟,连宫门都没得进,似乎也不大好,正巧母后无聊,便看看年轻的公子养养眼罢。”
她恶劣一笑,转身便走。
卫太后脸色猛变,气得要死,连圣旨带来的喜悦也冲淡了,她握紧了扶手,恨声道:“这个杂种!”
卫嬷嬷脸色大变,急声道:“娘娘慎言!”
卫太后收了声,扫了宫里宫女一圈儿,直将她们看得瑟瑟发抖,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记住你们是谁的奴才!”
宫女们跪地应道:“是,娘娘。”
卫嬷嬷挥退宫女,无奈劝道:“主子,您下次可别再说了,虽说宫里都是咱们的人,但万一……”
“小君啊!你是知道的!我憋得够久了!”
卫太后气恼扭头。
卫嬷嬷无奈,“主子啊!就是这样,咱们才不能出错!幸好陛下不知,要是知道了……”
“小君,你觉得她真的不知道吗?你见过哪个做女儿的对母亲是这样的吗?”
卫嬷嬷沉默,最后只道:“说不准是因为主子您以往对她太冷淡所致,毕竟是皇家,若是不亲热,哪里来的亲情……”
“不说她了!”
卫太后十分不耐烦。
卫嬷嬷又叹了口气,她上前,轻轻拍抚着卫太后的背,缓声说道:“今儿天气大好,不妨邀秦先生水榭游玩。”
卫太后瞬间笑了,跟个刚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喜滋滋道:“好!瑜哥哥待着一定无聊了,我们去找他……”
*
江栖迟出了鸾凤宫,一张小纸条已是递到了她的面前,她展开看了,冷笑一声,将信纸碾碎。
恰有风来,江栖迟张开手心,风卷着粉末一飘,便飘远了。
江栖迟往永安宫走,没走多远,丁茂挤上前来,小声跟她禀告:“陛下,顾公子将才去奚灯屋里转了一圈儿,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没什么精神。”
江栖迟瞥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丁茂眼睛闪烁着,见她没什么表示,不由得有些慌,然后下一秒,他就发现她加快了步子,丁茂心下便是一松。
江栖迟回到宫里,顾浔正懒洋洋的趴在榻上戳果子,圆溜溜的果子,被他戳来戳去,一不注意就滚到了地上。
江栖迟弯腰捡起来,走过去放到几上,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怎么了?没有精神。”
顾浔瞥她一眼,再瞥她一眼,然后瞅了眼跟着她进来的一大帮宫女太监。
江栖迟挥退宫女太监,坐去他对面,再问了一遍:“怎么了?”
顾浔抓紧了小几边沿,没忍住,小声问了出来:“你要嫁……不是,娶男后?还要立男妃?”
他说着说着,又难受起来,往日里亮晶晶的眼睛都失了光彩。
江栖迟抬手轻轻按住他的眼睛,小声在他耳边说:“是的。”
她不会骗他。
顾浔的心,瞬间沉到了底,他觉得自己真的病了,八成还不轻,要不然怎么这么难受?比小时候生病喝苦药还要难受。
顾浔不知道,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江栖迟按住他的眼角,替他把泪擦去,她更挨近了他,然后细声说:“我要做一件事,需要有男后男妃……”
江栖迟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男后造反,得了天下,我因为荒唐无为,被他杀死了。”
顾浔大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急道:“那你……那你还让他进宫?”
江栖迟握着他的手,笑道:“我不喜欢做皇帝,如果不是皇室无人,我怎么可能做皇帝,梦里,卫霁做皇帝做得挺好,我觉得也很好,便给他,我带你远走高飞好不好?”
她觉得好才怪!
江栖迟一边笑着,一边暗自嘀咕。
顾浔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栖迟见他久久不应,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结果就听他弱弱道:“那……男妃用来干什么……”
江栖迟:……
对不起,是我高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小声回道:“等他们斗着玩儿!”
顾浔:“哦……哦。”
“这事就你知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不然,要是有人只知道了,因此对我不轨,那我们只能做一对死鸳鸯了。”
江栖迟严肃的戳了戳他的脸。
哦。
顾浔呆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