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卸下心防的苏挽,可终究还是被伤害了,她以为她对待这份久别重逢的激情真的如同自己表露出来的那样轻松,可当真相来临的时候,才知道心有多疼,总以为自己终于有个家了,可以安定下来了,可是事实却是以伤害一个还未来得及欣赏世界的小生命宣告结束。
十年前的那个孩子因为欺骗而被自己结束了生命,如今的这个孩子,因为欺骗而主动离开,苏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一切好像不一样,可又觉得一切似乎都早已经注定了,自己无力更改,就好像历史的车轮在重演,无法拒绝。
她披着毛衣外套,散落在两肩的头发随风摇曳,双手怀抱在胸,倚靠在栏,面朝大海,在一望无际的大海的映衬下,她孤单的背影显得那么弱小,那么凄婉。
苏挽的脑海里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甜蜜,那些悲伤,还有那些欺骗和伤害。
一次吵闹之后两人和平分手,一个月后的清晨,他发来消息说:我很想你。苏挽想既然分开了便不要再开始了,于是淡然地去洗漱,在拥挤的地铁上,他打来电话。
秦超:我想来想去,觉得十分想念你。
苏挽:既然做了决定便不要后悔吧,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太想要属于自己的家了。
秦超:那不更好吗,我们不用重新开始认识了。
苏挽:可是你实在是太将就了,总是过那种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生活,以贷养贷,实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没有能力,却还是想要过那种当下不太可能的生活。
秦超:这样我才是有梦想的呀。
苏挽:可是你的这些梦想不是建立在你脚踏实地的基础上的,也不是基于现实的,更不是基于未来几年内以你自己的能力能实现的。
秦超:如果很多年后注定我要过这样的生活,那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就享受呢。
苏挽: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秦超:我这又不是欺骗来的,你原谅我好吗?
苏挽:你毕业四年了,可是一分存款没有,生活中一分钱也是舍不得花的,还时不时地以你的梦想向我开口,我没有办法理解你这种为了所谓的“提前享受未来生活”的理论,更无法理解你为了十几万的摩托车去贷款,本来就没有钱付房租,还要去做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的事情,明明没有能力在北京买房,还要在分钱没有的基础上去买商品房、去买小轿车。
秦超:我这也是想要我俩过得好。
苏挽:这些理由说出来你信吗。
秦超:我真的很优秀的。
苏挽:算了,我等不到你变好,也等不到你对我好,你也等不到我真的对你好的时候,既如此就算了吧。
秦超:那我改行不行,我不买车了,我把现在那台摩托车卖了,把贷款还完。
那是苏挽二十几年生涯中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力量,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真正被人疼爱的感觉,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才会愿意为她改变,所以这在此后的交往中每当遇到失望,遇到伤心的时候只要一想起秦超对她的这些改变,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再给他一个机会,虽然最后他并没有做到他承诺的那样,可是当时做出这些承诺的时候定是真心的,至少苏挽愿意这么相信。
秦超天天去地铁口接苏挽,当摩托车在人流中穿行,在寂静的车道上飞驰,苏挽抱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背,时隔多年苏挽也能感受到当初的心安。
秦超:我要赶紧学习AI。
苏挽:为什么要学习它。
秦超:因为它工资高。
苏挽:你要那么高的工资干什么?
秦超:我要养你呀。
苏挽抿嘴微笑:谁要你养。
秦超:只能是我养你呀。
苏挽:你看你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秦超:我有你呀。
那一年,苏挽随秦超回家过年,他家的一个邻居举行订婚仪式,他俩去参加订婚宴,餐后苏挽看新郎把钱给新娘子,秦超指着新娘子揣钱的动作说:看新郎把钱都给新娘子。
苏挽:你以后工资要交给我管。
秦超:凭什么,老子要创业,都给你了,我怎么创业。
苏挽停下脚步,猛地拽开他的手:你给不给,不给我就生气。
秦超:给给给,但是不能全给了。
苏挽:嘻嘻嘻,给你三分之一,其余的都上交。
秦超:你这小东西。
他带苏挽去他们那里有名的旅游景点的时候,苏挽看到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便拉着他过去,原来是糖画手艺,苏挽起初不敢开口,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自信秦超会为了她而改变他的所谓“省钱理论”,她更没有自信觉得秦超会为了她浪费十块钱,因为他从来没有纯粹地为她花过钱,可是她突然就想放纵一下,肆无忌惮地,也或许是觉得秦超带她来认门,大抵上是非她不可了吧,于是她大胆地拽拽他的手,秦超居高而下地看着这个比他矮许多的小东西,指着正在画的糖画说:想要?
苏挽直点头,似乎怕错过这个万载难逢的机遇。秦超跟老板说:这里来一个,然后回过头问苏挽说:想要画什么。苏挽说:鸡,给我画一只鸡。
在苏挽为数不多的甜蜜回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不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没啥用,不浪费钱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如果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你跪搓衣板,那么这辈子便该知足了,苏挽便是如此,以至于在那之后的许多次绝望中,苏挽每每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再给秦超一次机会,再原谅他一次。可是秦超不知道,不理解,也体会不到他带来的那些细小的失望终有一天会堆成山,然后成了绝望,然后彻底阻隔了他和苏挽两人的未来。
有一次,苏挽很累,走了一天的路,在山里行走,着凉了,可是回来后,秦超并没有照顾她,还说她:哪有这么娇气。
苏挽一晚上都在发烧,难受极了,心里、身体里,可是旁边的秦超依旧呼噜打着,美梦做着,第二天醒来,苏挽很坚决地要离开,秦超挽留,苏挽想着自己的委屈,顿时哭出声来,秦超安慰道:好了好了,本身也没多大的事儿,是我错了。
苏挽:我生病了,你也不照顾我,我发高烧你也不管我,你这么对我以后回想起来不会后悔吗?
秦超:我后悔,我现在就后悔了,别走了,好不好。
苏挽:那你回北京以后要跪搓衣板。
秦超:老子是男的,怎么能跪搓衣板呢。
苏挽:那我就要你跪,你跪不跪,不跪我就生气。
秦超:好,好,好,我回去了就跪给你看。
可是,苏挽到死都没有等到这一天。
苏挽看着这平静的水面,她开始相信,有些人的到来不是为了给你幸福,而是为了让你学会独自释怀,从而达到另一种境界,一种放手的境界,苏挽最终也相信了:有些人是山川是河流,唯独不是可停泊的港口。
孩子没了,这些日子的甜蜜都成了泡影,一切似乎又都是十年前的重现,此刻她本应该歇斯底里地哭泣这无奈,可是有什么用,没有人来将就,也没有人来安慰,白白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她相信秦超是爱她的,可是他更爱自己,而且只要涉及他自己的,哪怕一小点儿利益也是最最重要的。
她想,秦超是爱她的,可是这爱不是唯一,甚至在他爱的世界里面排在最末尾,钱重要,车重要,房子更重要,可是唯独她却是不重要的。
秦超愿意用谎言来博得安宁,可却换不回那一颗彻底绝望的心,至此,苏挽和秦超,到死都没有在一起,苏挽用后半生来彻底放弃,当秦超真正获得想要拥有的东西的时候,才觉得心缺了一块儿,可是他却用后半生来学会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