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建元二年,灞陵。
刘彻跪于汉阳陵前,身后上百大臣匍匐在地,朝圣一般地向前叩首。祭台上,数十头牛羊的尸体整齐的摆放。
此地乃先皇景帝刘启之墓,刘启在位十六年,为君开明,待民如子,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死后谥号孝景,葬于汉阳陵。
刘彻看着这冷清的祭台,拿过身边太监的扫帚,缓缓地扫了起来。
“陛下,扫陵之事是小的的事,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啊。”太监惶恐的说道。说罢,便要夺过刘彻手中的扫帚。
刘彻粗暴的甩开太监抢夺扫帚的手,大声喝道:“朕为先皇扫陵,那是朕的本分,证明朕是有孝道的君主!一边去,我自己来。”
太监显然被刘彻的几声喝骂给吓住了,木木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刘彻看了看手中的扫帚,有自顾自的扫了起来。
这灞下祭扫,是刘彻每年都必须做一次的事,说是为了祭先帝刘启在天之灵,佑大汉基业万世不灭。但每当刘彻来到这个埋葬自己父亲的地方时,他总是能够回忆起年少时和父亲的对话,以及和兄弟们的明争暗斗。
一时,曾经的快乐与忧愁都涌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再加上最近皇祖母对他的思想控制,不允许他读儒家学术著作,只许读黄老之言,还拿景帝刘启压他,说先帝在时,也觉得黄老之言对家国政事很有帮助,自己不能废了先帝的思想。甚至,狱中赵王二位大人的死恐怕也与皇祖母脱不了干系。他现在莫名的烦躁。
是的,就在不久前,赵绾、王臧二位大人在狱中身亡,虽说是自杀,但是刘彻一想便知,一定是皇祖母的手笔。还是得忍啊。
“陛下,祭祀已经结束了,大臣们都在等您呢。您瞧,是直接回未央宫还是去平阳侯府看看?”这是,身边的侍者出言道。
刘彻的思绪重新回到了当下。对了,自己的确很久没有见到皇姐了,上次见还是一年之前他即位之时,的确该去看看了。
刘彻放下了手中的扫帚,身旁的侍者赶忙上前,左手扶住扫帚,右手扶着刘彻,一步一步地走下祭台。
刘彻坐在车中,向身边的侍者说:“你告诉外面的人,摆驾,去平阳侯府。”
此时此刻,平阳侯府内,平阳公主正和陈时(陈寿)在大堂之上谈话。
“夫人,你在后院中收留如此多的女眷作甚?”陈时疑惑的说道。自家虽贵为平阳侯府,后院面积充足,但是平阳公主收下的女眷太多了,导致后院有些不堪入目。
“这些都是为了陛下准备的。陛下已经十七岁了虽已立后,但依旧没有子嗣,而且听宫中耳目打听到陛下不常往后宫去,显然是皇后之过,所以我才收下这些女眷,为陛下的后宫做准备啊。”平阳公主眨了眨眼,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淡淡的说道。
说是普普通通的茶,其实这可是皇家自四川上供而来的皇家御茶,乃是西汉不可多得的饮品。若非她乃当朝圣上的亲姐姐,想必也品不到这等琼浆玉露。
“原来如此。但是总是这么养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你打算何时将她们送入宫中?”陈时点了点头,也喝了一口清神茶,出言问道。
还没等平阳公主开口,一个尖细的声音便从府外传来:“陛下驾到!”随后,便是一阵踏步之声。
平阳公主和陈时急忙走出玄关,跪于两旁,四周家仆皆已匍匐在地,只等汉武帝进府。
不一会,武帝出行专用九爪金龙玄玉辇缓缓地被抬了过来。
帘子被打开,汉武帝从中走出,一股皇者之气散发开来,彰显着天下的主权。
一声“免礼”从刘彻嘴中吐出,家仆们感恩戴德地从地上起身,匆忙地去准备接待刘彻的各种东西。而陈时与平阳公主这时才缓缓起身,刚起身,平阳公主便被刘彻扶住,“皇姐,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啊,朕甚是想你。”刘彻面带微笑地说道。
平阳公主看见刘彻如此,自然不会扫他的兴致,便也以微笑回应道:“是啊,陛下现在已是至尊之身,是国家社稷的希望,看见陛下,我也甚是高兴。”
陈时适时插嘴道:“陛下,不妨进府中稍坐,好好和公主聊聊天,快到午时了,我叫下人准备午膳,陛下就尝尝我平阳侯府的饭菜是否可口。”
“甚好甚好,那就依平阳侯的意思,进去吧。”刘彻点头道。
饭后,平阳侯府中。刘彻居于主位,正与平阳公主聊些什么。
“陛下,我听说您日理万机,关心朝政,不常去后宫就寝,不知是真是假?”平阳公主有意无意的问道。
“皇姐说得不错,朕刚刚登基一年,江山社稷,百废待兴,北匈奴虎视眈眈,各地天灾不断,最近确是政事繁忙,无心后宫。”刘彻叹了口气,忧愁的说道。
“陛下,其实我知道,朝政繁忙,但您还是得保重龙体要紧啊,特别是皇后还无子嗣,再怎么说,也得让陛下的血液流传下去啊。”平阳公主担忧地说。
“朕知道但朕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陛下,我这几年知道后宫佳丽您可能已经看腻了,所以我在府中为您准备了很多女眷,正好,您今晚就寝于此,临幸一个女眷。”平阳公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皇弟。
刘彻愣了愣,思索良久,说道:“好吧,那就依皇姐的意思,把她们都叫出来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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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下一个。”刘彻摇了摇头。“再传下一个。”
“公主,这是最后一个了。”侍者小心翼翼的说道。
平阳公主心中一惊,她这些年收集的女眷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陛下一个都看不上?
刘彻看着皇姐为难的模样,苦笑地摇了摇头,心想,不是他故意不选,而是他真的没有瞧上的。对不起了,皇姐,让您白忙活一趟了。
正想着,突然,刘彻看见平阳公主身后的歌妓装扮的一个女子。一身暖白流苏裙,手抱琵琶,安静地立在那,眼睛中闪着些许微光,在这些庸脂俗粉中仿佛一朵出世白莲,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中。
刘彻眼神渐渐定格,不由得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