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自从接到绿绸后就寝食难安,听到贺然回来的消息,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二人在御书房相见后,贺然把与华阳、墨琚的商议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墨琚献计一事。
齐敏听后大喜道:“这下可好了,比杀平山公稳妥多了!”
贺然点头笑道:“天佑康国,太后洪福齐天啊,我与老将军都筹划妥当了,万事俱备只等明河王上钩了。”
齐敏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妩媚的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烂屁股真耽误事,收到绿绸可吓死我了,这几天都快急死我了。”
贺然没好气道:“你可够没良心的,我连日来马不离鞍的为你四处奔波,屁股都磨破了,你不赏赐也就算了,还怪罪我,你派人去问问易王,我在易国是如何当军师的!”
齐敏掩嘴娇笑道:“看把你委屈的,是我的不是,敏儿给你赔罪了,军师劳苦功高,哀家一会好好奖赏你就是。”
贺然从她那娇娆的神态中已知道她所说的奖赏是什么,“我还需对你说一件事,既然我们要暂时稳住平山公,那我还是搬出宫去的好,免得日久惹他生出猜忌之心。”
齐敏与贺然数度缠绵已经迷恋上了他的手段,闻言不悦道:“你怎这般胆小,我都说了,这内宫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安插的那几个心腹我应付得了。”
贺然皱眉道:“人多口杂啊,万一有人泄露了我俩之事,平山公必然暴怒,我这小命难保倒还在其次,你这太后之位恐怕也难坐的安稳了,因小失大实不值得。”
齐敏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恨怨的抓起一份奏折揉成一团用力摔在几案上,气哼哼的看着贺然。
贺然无奈的笑了笑,道:“暂且忍耐吧,等平定了明河公,他就不足虑了。”
齐敏瞪了贺然一眼道:“要忍一起忍,我给你找处宅院,派侍卫日夜看护,一个女人也不许进!”
贺然不服气道:“你这也太霸道了吧?我留在这里可是帮你平定内乱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齐敏蛮不讲理道:“我不管,谁让你非要搬出去的!”
贺然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真情,心中一阵感动,拉着她的玉手想了想,道:“这样吧,你随便封我一个官职,需要我效劳时就召我入宫议事,你看如何?”
齐敏脸上一红,咬着樱唇伸手掐了他一下,娇羞道:“你鬼主意可真多!”
贺然抚摸着她柔滑的玉手,嘿嘿笑道:“我也舍不下你,不过你可别天天召我入宫啊,那更惹人怀疑了。”
齐敏红着脸啐了他一口道:“你想的倒美!”
贺然凑过去在她娇嫩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调笑道:“我这就去沐浴,恭候太后前去奖赏。”
齐敏用粉拳用力捶了他一下,嗔道:“快给我滚!”
贺然笑着又在她额头上温柔的亲了一下,才站起身,可没走两步,齐敏忽然唤住了他。
贺然见她脸上转瞬间已没有了方才的柔情蜜意,心中不禁奇怪。
不等他开口,齐敏站起身吩咐道:“你且在此等候。”说着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内室。
贺然猜不出她为什么突然变了神色,满腹狐疑的胡乱猜测着。
不一会,齐敏走了回来,把两个包裹和一封书信塞到他怀里,酸溜溜道:“你的美人给你送东西来了,我本不想给你的,哼。”
贺然心头一热,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笑着问:“那为何又给我了?”
齐敏看着贺然的眼睛没有说话,那双美目饱含着万千情意与哀怨。
贺然温柔的把她拥入怀里,轻声道:“我贺然将来不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你。”
回到别院,贺然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长条形包裹里面是一把剑和一张字条,那把剑贺然再熟悉不过了,是竹音随身佩带的“嗜邪”,纸条上只有四个清秀的字:快滚回来。贺然苦笑了一下,自己在帮她最恨的康国,竹音肯定是在生自己的气。
另一个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件淡蓝色战袍,前襟上绣有一条半隐半现于祥云中的飞龙,绣工虽不算精美,但不论是云还是龙用的丝线颜色都极淡,很合他的心意。这让贺然大为感动,他知道苏夕瑶不喜女红,绣这样一件战袍不知要花她多少功夫。他把战袍披在身上,想象着苏夕瑶在灯下刺绣的样子心中涌起阵阵暖流。
可当他脱下战袍时,忽然发现袍襟里面绣着一只小小的火凤,贺然顿时就愣住了,这展翅翱翔的火凤正是萧霄战旗上的图形,这件战袍居然是萧霄绣的!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实在难以想象跃马杀场的萧霄手持针线的模样,他抚摸着那细密的针脚,心中涌起无限爱意。
当他把目光转到那封信上时,微微皱了皱眉,苏夕瑶明知自己识字有限,怎么还写信来呢?他好奇的拆开信,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他愣了良久,然后默默的垂下了头。
苏夕瑶的信写的很简单,只有七个字:人不来,独立而顾。字虽不多,却写尽了那份浓浓的思念,更让贺然感动的是,这七个字竟然是汉字,他并没有教过苏夕瑶写汉字,可看着这七个用不同字体写成的汉字,他猜到了这些字是苏夕瑶从他最早写给她的那首诗中摘录的,回想着归月山庄那次令他终生难忘的午后长谈,贺然心中感慨万千。
遥想着苏夕瑶终日独立楼头举目远眺的样子,心中倍感酸楚,强烈的思念之情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勉强领受完齐敏的奖赏,贺然有意无意的又把话题引到墨琚的身上,不住口的称赞他的才能。
齐敏听了一会,不耐烦道“你今日已是第四次提起此人了,我知道你是何用意。”
贺然无辜的眨着眼睛道:“我就是想给你举荐个贤才,哪里还有什么用意?”
“哼,那墨琚即便真的如你所说,才华胜你十倍,我现今也不会用他,你死了这条心吧,别忘了你我曾有约定,铲除了明河公你才能回去。”
贺然暗自叹了口气,神情萧索道:“放着千里良驹不用,你非认准了我这烂屁股的驽马,真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你可莫要后悔。”
齐敏搂着他的肩头,动情的亲了他一下,腻声道:“我就信你,就算被你害死我也愿意。”
贺然转着眼珠咬了咬牙,道:“其实墨琚已经想出了一条绝佳的计策……”
齐敏打断道:“好啊,但我要事先讲明,不论他的计策如何绝妙,我都要你代为实施,你讲吧。”
贺然彻底泄气了,“那就算了吧。”他赌气的转过身。
齐敏把上身伏在他肩上看着他娇笑道:“你这人有时真像个孩子,生气了?你看你现在哪里有半点军师的样子?”
贺然没好气道:“我本来就无军师之才,都是被你们逼的,早晚我把你们都害死!”
齐敏收起笑容,轻抚着他的肩头柔声道:“我知你不喜这些,一心只想过闲逸的日子。”
贺然郁闷的叹了口气。
齐敏也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就帮帮我吧,在此生死攸关之时,那些墨琚之流我如何信得过?我这条命只敢交与你手。”
贺然无话可说了,他虽不喜齐敏这类权势心太重的女子,对她只能算是欲多与情,可人家都以命相托了,自己若饱食远扬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齐宁回来了吗?”贺然转回身,搂着齐敏问。
“回来了,我按你的意思把他当作了试金石,暂时未作处置。”齐敏见她不再生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嗯,他与醉乡侯之争最能考验群臣的背向,你准备如何了结此事?”
“再过几日吧,有几个重臣的心意我还未查明,等我心中有数了,就贬他为庶民,至于那个醉乡侯……,罚他一年俸禄吧,这样做平山公也该心满意足了。”
“平山公最近可有异动?”
“那酒色之徒还能作什么好事?”齐敏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扬威侯谋反就是他的功劳。”
“哦?他二人有嫌隙?”
“应该说是水火不容,他二人封地相连,数年前就开始为争夺土地暗中争斗,先王一死,他二人更是撕破了脸,变为明争了,我猜那扬威侯是自忖斗不过他,这才起了反心。”
“哦……,如此说来扬威侯也是满腹微屈。”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扬威侯乃先王的外甥,平时也骄横的很,他若得势不过是另一个平山公罢了,此番正好趁机除了他。”
贺然发觉齐敏脸上微微一红,猜想那扬威侯可能对她也有不轨之心,他不愿多听这些乱事,笑道:“你打算封我什么官职?千万要清闲些,也不能太小了,见谁都得行礼我可受不了。”
“你这人可真难伺候,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总觉得是在作儿戏一般?”齐敏撒娇的打了他一下。
“人活着本就是一场儿戏,匆匆不过百年,陪自己心爱之人安心享乐才是正道,把心思用在政权夺势上的都是蠢人。”贺然感慨着。
“好好好,我们都是蠢人,你这聪明之人就作个尚议郎吧,明日就搬到齐宁的府邸带着你捡来的那个野丫头享你的清福去吧。”
“尚议郎这官不错,我得想个化名,呃……就叫苏音吧。”贺然不愿在齐敏面前谈及绿绳儿,引开了话题。
齐敏略一思索,瞪起了眼睛,“不许你叫这个名字!你叫……齐然吧。”
“真难听,就这样吧,用齐姓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否则我突然作这么大的官会让人怀疑。”贺然顺了她的心意。
“下一步该如何做呢?”齐敏见他同意用齐然这个名字,显得很开心。
“对外继续与赵国对峙吧,对抓紧暗中夺权吧,嗯……表面上得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心无大志的糊涂人。”
“这个我想好了,我前些天我已放出了口风,要大造宫殿,群臣正为此争论不休呢。”齐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贺然赞赏的捏了一下她的面颊,笑道:“这个办法好!”
第二天贺然搬进了齐宁的府邸,摇身变为了康国尚议郎齐然,这尚议郎虽无实权,品级也不甚高,但因是大王身边的近臣,所以备受尊崇。
贺然出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绿绳儿,走进她居住的客房时,绿绳儿正对着窗外发呆,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见到贺然她惊喜的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一个劲的说他是好人,除此再也说不出别的。
贺然带着绿绳儿在街上逛了一会,他本想去找苏二哥的店铺,可看了看身后那几个形影不离的侍卫,他改变了主意,反正现在也无重要的事要与易国那边联系,犯不着给他们徒惹嫌疑。
回到府内,贺然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不妥,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摇摇头,随手翻看着群臣们道贺的拜帖,绿绳儿则满屋乱转,东看看西看看,屋内奢华的布置令她咋舌不已。
“别忘了你是来给我作使唤丫头的,怎么这般没规矩。”贺然含笑望着绿绳儿。
“是!公子,不知你有何吩咐。”绿绳儿笑着跑到贺然身前,眼中满是笑意,她算是摸透了贺然的性格。
“呃……,你……给我捶捶肩。”贺然得意洋洋的说。
“是!”绿绳儿只像模像样的捶了两下,就轻轻的把小手伸到他腋下搔起痒来。
接连数日,贺然依着规矩硬着头皮去拜访了一些重臣,尽管心中万般厌恶这种官场的迎来送往,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第一个拜访的自然是平山公,他已从齐敏那里得知了扬威侯一事,所以对献计的贺然异常亲近,手挽手的把他让入屋中,连声说:“军师作这尚议郎受委屈了。”
贺然虚与委蛇的和他周旋了一会,告辞时,平山公拉着他的手,亲切道:“易国不过是弹丸之地,你就不要回去了,用不了多久我保你坐上康国军师之位。”
贺然感激的连连称谢,恐他为拉拢自己而误事,低声叮嘱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虽不才,但也混出了一些薄名,若让明河王知道我在这里,必会增加他的戒心,大计就难以成功了。”
平山公傲然道:“不用你多言,本王能坐到摄政王的位子,岂是那种糊涂之人?”
贺然连忙送上一通肉麻的阿谀奉承,这是他的长项,等到把平山公捧的发晕了,他躬身告退,可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露出了为难之色道:“下官还有一事要请王爷恩准,我现用的是齐姓,其用意王爷自然是明白的。”
平山公脸上微露迷茫之色,随即笑道:“自然明白。”话虽这样说,可脸上的迷茫之色仍未尽褪。
“那我日后若说出什么得罪王爷偏向太后的话,还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那不过是做戏罢了,王爷不妨也做些逆着太后心意的事,给外人造成王爷与太后失和的假象,如此明河王就更无顾忌了。”
平山公恍然大悟,拍着贺然的肩道:“妙计妙计!哈哈哈,你尽管放心去说去做,本王心中有数了,绝不怪罪你就是。”
贺然对他竖起拇指,一脸敬服之色,他唯恐平山公日后会与谋士谈论此事,急忙又谨慎道:“王爷真是明达之人,此事只太后、王爷与下官三人心知肚明就是了,最好莫要说与他人,万一泄露了机密,我们再去做戏就成了跳梁小丑了。”
“这个自然,本王做戏岂能让别人知道,是了,我一会就去叮嘱太后,她一个妇道人家心里存不住事。”平山公不无担心的说。
出了平山公的府门,贺然再也忍不住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下好了,齐敏夺权时即便有什么不慎,平山公也不会太警觉了。
他本想去跟齐敏说一下,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以齐敏的精明,听了平山公的叮嘱自然就会明白自己的用意,自己还是少进宫为妙。
比自己官职大的都拜访完后,贺然已经不胜其烦了,吩咐了负责待客的门官,对比自己官职低的访客一概推病不见。府内之人都是齐敏派来的,管事的得了密令,只要尚议郎不离开德昌城,任何事都不得违背他的心意。有这帮人看家护院跟着打点,贺然倒乐得省心。
齐宁的府院占地不下百亩,贺然信步游赏了一会院中景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绿绳儿住的小楼,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去,趴在门边向里偷看时见绿绳儿正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裙左摇右摆的臭美呢,屋内几口衣箱都已打开,床榻上堆满了她翻出来的衣服。
“哈哈哈,你怎么把自己穿成这样?”贺然推门走了进去,看着穿的老气横秋的绿绳儿忍不住大笑起来。
绿绳儿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时,脸上一红,诺诺道:“我……问过那些管事的大叔了,他们说我可以随意使用屋内的东西,我没说谎……”
贺然见她这样惶恐,心疼的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怕,这些东西不值什么。”
绿绳儿低着头看着那些衣服小声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衣服了,你还说不值什么,这些衣服穿起来可舒服了,可我……把一件弄破了,我是不小心的。”说着她胆怯的看着贺然。
贺然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些发酸,在山野间活泼灵动的绿绳儿到了这奢华的德昌城竟变得如此怯懦了,财与势的那种无形的压力确实可令人折腰。
“这些衣服不适合你穿,明日我让人带去去作几件衣服,用的料子和这个一样好,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选什么颜色。”
绿绳儿摸着身上的衣服道:“这些已经很好了,不用再作了。”
贺然托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说:“你看着我,我既然把你带到这里,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在这个院子里是主人,想做什么不必去问那些管事的人,你就是放火把这宅院烧了,也没有人敢怪罪你,记住了吗?”
绿绳儿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慌的看着贺然道:“这……这如何使得?我做不来,在这种地方我……我连个丫头都做不好。”
贺然捏着她的鼻子笑道:“你自己不是说过是来给我当小妾的吗?”
绿绳儿见贺然嬉皮笑脸的样子,胆子大了些,红着脸道:“我那是骗哥哥的话,不作数的。”
“这可由不得你了,哈哈哈哈。”贺然露出地主老财霸占民女时的那种招牌表情。
绿绳儿虽然知道他是在吓自己,可还是有些害怕,岔开话题道:“你不许吓我,你是这府院的主人吗?这里可真大,你到底是什么大官啊?我看到门口有好多人送礼,我开始觉得你不过是个乡绅家的公子,早知道是这样我可不敢跟你来。”
贺然收起笑容,沉吟了一下道:“我的官的确不小,这个府院现在也是我的,还有些事情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但日后肯定会告诉你,你只须记得我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扔下你就是了,还有,我要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开开心心的去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