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正午,又是一个暖阳高照的天气,还是在那湖畔缓坡坑洼处,暖玉夫人依样坐在贺然怀里,两人轻声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竹音忽然从林中闪身出来,暖玉夫人慌乱的推开贺然站起身,俏脸飞红说不出的娇羞诱人。
贺然哈哈笑着对竹音道:“你怎么也玩起这种小孩子吓唬人的把戏了。
竹音笑吟吟的走过来,对暖玉夫人道:“姐姐可是比先前更明艳动人了,怪不得都五天了他还腻不够呢。”
暖玉夫人大窘,啐道:“死丫头!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竹音避过暖玉夫人挥过来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对贺然道:“可不好了,我这手心也生了一只凤凰,你快也怜惜怜惜我吧。”说着张开小手,白嫩的掌心果然有一只火红的凤凰,不过一望即知是用笔画上去的。
暖玉夫人笑着追上去打,竹音一边往谷内方向跑,一会扭头对贺然喊道:“快给我滚回去用饭,明日就是大王喜日了,下午得早些动身。”
贺然却对暖玉夫人喊道:“姐姐慢些,你追不上她的,别摔倒了。”
暖玉夫人停住脚步,竹音也停了下来,点指着贺然道:“好啊你,偏偏只怕她摔倒了,等我回去跟你算账!”
贺然咧了咧嘴,想要陪几句好话,竹音却已转身去了,暖玉夫人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的娇笑,贺然无奈的摇摇头,愁眉苦脸的缓步而行。
暖玉夫人回头望望方才二人说话之处,道:“我很喜欢这里,你回来找人在这里给我建座小院子吧,我想到这里来祝”
贺然脸色更苦,“姐姐现在住的园子不是很好吗?大家住在一起多热闹。”
暖玉夫人挑了下秀眉道:“你知道我是不喜和人住在一起的,我搬出来住又没让你随我搬出来,你有什么为难的?”
贺然还未说话,忽见竹音又转身回来了,她走到贺然面前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萧霄方才独自去鸣钟城了,临走一句话也没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贺然觉得头有点大了,终于体会到这无边艳福不是那么容易享的。
鸣钟城,几日前就张灯结彩喜乐喧天了,各国观礼的使臣、国内各方官员、附近赶来凑热闹百姓把这座不算大的城池挤得满满当当了。
婚礼事宜由苏戈全权主理,贺然别的事情帮不上忙,捣乱却是最拿手的,一通乱指派后,苏戈不得不求竹音赶快把他领走。
贺然坚决不走,低声对竹音道:“你还记得当初他是怎么难为咱们的吧?这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今晚我折腾死他,明天更要他好看!”
竹音又好气又好笑,跟在他身后忍着笑听他一会向众将分派任务,一会叫过司礼官要改这改那。他正忙的不亦乐乎时,有人来报,一队赵人抬着一根巨木要进城,说是奉了军师之命而来。
贺然喜上眉梢,道:“没错没错,快放他们进来,那巨木有多长?”
报事之人咂舌道:“看上去足有二十丈,小人从未见过这么长的巨木。”
贺然哈哈大笑,笑罢低声对竹音道:“这可是我找赵王要的,咱们这边可没有这么高的树。”
竹音哭笑不得的问:“你这是什么时候跟赵王说的?”
贺然得意道:“上次从王宫喝酒出来我忽然想到了这事,立刻就派人去定阳了。”
“这么小的事你也好意思劳动赵王?”竹音没好气道。
贺然不服气道:“这么短的时日,要不是让他出面怎么能寻到最高的树木?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找他要根木头算什么,你就是没心没肺,这仇可是咱们俩的,我这么上心,你反倒怪我。”
竹音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他这人行事简直难以理喻,天大的事他可以全然不放在心上,可却把这些小事看的比天还大,为了一时玩心居然去惊动赵王,这事也就他能做得出来。
随巨木来的还有和北公主,她一直生活在大草原,乍见这么长的巨木自然觉得新奇,一路跟了来,见到贺然笑着跑上前问:“听说这是你命他们找来的?”
贺然得意的点头,道:“没见过吧?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和北公主咯咯笑道:“时郎已经告诉我了,你可真坏!”
贺然四下看了看,问:“他人呢?”
和北公主小脸一扬,道:“问我做什么?我哪知道!”
贺然冲竹音暧昧一笑,和北公主恼道:“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贺然忍住笑,小声道:“来来来,我教你一会去做什么,保准好玩。”
和北公主眼中立时有了笑意,凑过头去听,竹音见贺然低声跟她连比带划一脸的坏笑,心中真是替苏平疆与南荠发愁。
和北公主咯咯笑着跑开后,云野讪讪的凑过来施礼喊了声:“二哥,二嫂。”
贺然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呀,在滚龙河边比在藏贤谷舒服吧?”
云野低声下气道:“二哥别生气,我不是不听你的,只是……只是我一个堂堂男儿不去戍守边疆,整天呆在谷里,别人议论且不说,我自己这心里……”
贺然瞪了他一眼道:“你心里怎么啦?我以后就呆在谷里不出来了,按你这么说我就不是堂堂男儿了是吧?”
云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再说话。
竹音急忙为他解围道:“三弟去戍守滚龙河也是时郎的意思,你把精兵强将都带走了,总得找些得力之人去守重要关隘吧,哪有你这么训斥自己兄弟的。”
贺然神色稍缓,哼了一声,道:“几时回来的?”
“刚刚才赶来。”云野低声答。
“你小子就是一点也学不到我的好处!”贺然恨铁不成钢的说,“这样吧,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附耳过来。”
竹音见贺然脸上又有了坏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扭头去了。
晚上贺然回府时已然醉醺醺的了,坐下后又让小竹取酒,苏夕瑶瞪着他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布置?给我从实召来!”她毕竟心疼自己的兄弟。
贺然醉眼乜斜的望向竹音,道:“一定是你说我坏话了,真不义气,这可是咱俩的仇埃”
竹音没好气道:“巨木进城早就传的人人皆知了,姐姐知道这事了难道还看不透你?你别冤枉人,我可是一点也没跟她说。”
苏夕瑶明眸又瞪向竹音,恨道:“原来你也参与了,你们夫妻二人倒真合得来。”
竹音撅着小嘴道:“我是拦不住他,姐姐这么说委屈死我了。”
苏夕瑶哼道:“你别装可怜,知情不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暖玉夫人总算解了恨,帮腔道:“正是,你和他一样可恨!”
竹音本都对贺然瞪起了眼,听暖玉夫人一说,脸上立即露出甜死人的笑容,对贺然道:“那咱们就可恨一个给她们见识见识,我还有坏几个主意要与你商量,附耳过来。”
难得竹音投向自己一边,贺然胆子立时就大了起来,坏笑着凑过头去。
苏夕瑶与暖玉夫人对这二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竹音耳语道:“萧霄那边怎么样了?”
贺然伏在她耳边道:“差不多了,就是因为哄得她答应暂时不回去了,我才有兴致和许统他们痛饮了一阵。”
竹音放下心,“康国那边很有趣,先是使臣来拜会你,康太后送了你一个小盒子不知装的是什么,不久又来了个密使,说是受了墨琚之命送来一封书信。”
“信呢?”贺然很奇怪墨琚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信。
苏夕瑶见他二人咬着耳朵说个不停,只当是在商量如何为难苏平疆,终忍不住了,气道:“你们两个还没完了是吧?”
竹音抿嘴对她笑了一下,伏在贺然耳边道:“我带来了,你随我转身,气气她们。”
贺然做的十分像样,转身时还装出做贼心虚的样子看了苏夕瑶一眼,弄得竹音险些笑出声来。
苏夕瑶见他二人越说越放肆,竟然都开始背对自己窃窃私语了,一咬银牙走过去,伸手去捏二人的耳朵,竹音听声而动轻巧的避开,随手还推了贺然一把,可贺然终究是没避开,叫着痛眼睛却还盯在书信上。
苏夕瑶没想到他是在看书信,瞥了一眼既知与平疆的事无关,立时恍然大悟,点指着竹音道:“好啊你!敢戏耍我!”
竹音咯咯笑着躲到暖玉夫人身后,道:“谁让姐姐疑心那么重的?要我说呀,姐姐若是明白人,就应该为刚才委屈我的事赔个不是,你们如果非要把我挤到他一边,可就有你们受的了!”
暖玉夫人趁她说话之机反手去抓,竹音早有防备一跃闪开,口中话语却毫不受阻,暖玉夫人一抓不中,恨得直咬银牙。
苏夕瑶笑道:“罢了,我还真惹不起你们俩,他一个就够我受的了,刚才是委屈你了,姐姐就给你赔个不是吧。”说着缓步朝她走去。
竹音闪到门口,道:“姐姐还是多跟他学学吧,神色差的太多了,这怎么能骗人?”
苏夕瑶眼见是捉不到她了,气的直跺纤足。
“我去看看裳儿的歌舞排练的怎么样了,你要不要去?”竹音对贺然道。
“我看你敢去!”苏夕瑶娇喝。
贺然刚看罢书信,脸上没有了油滑之色,对竹音摆摆手道:“我不去了。”
等竹音去后,贺然提了个酒壶,来至院中,神色肃穆的把酒洒在地上,又拜了拜,苏夕瑶与暖玉夫人见他神色有异,跟了出来见此情景,暖玉夫人问道:“是谁故去了?”
贺然慨叹一声,道:“华老将军,喜庆之日不宜丧祭,回谷之后再作祭奠吧。”
回屋之后贺然有些神不守舍,独自饮酒间时常出神发呆。
不一会竹音回来了,苏夕瑶无心跟她再闹,偷偷指了指贺然,竹音发觉了他的变化,轻声问:“墨琚有什么事?”
贺然摇了摇头,道:“墨琚随我征战西屏其间,太后宠用奸佞,他回去后看出形势不好,推病不出了。”
竹音皱起秀眉,道:“那联手攻打赵国之事呢?”
贺然哼了一声,道:“没有墨琚,休想让我出兵。”说罢哈哈一笑,“如此我倒清闲了。”
竹音见他又去满酒,劝道:“你今天喝的够多了,一会……”
苏夕瑶看出贺然一笑之后心情真的舒郎了,亲自满了一樽酒道:“难得暂时没了战事,来,我与你饮一樽。”
贺然高兴的接过来一饮而尽,苏夕瑶一连与他对饮了三樽,接着又满酒,明眸闪动光彩道:“都说你是海量,我今天要见识见识,你也给我满酒呀。”
贺然此时已有七分醉意,看着苏夕瑶柔美动人的劝饮风情,哪里还能自持,又与她饮了两樽。
竹音这时看出苏夕瑶用意,笑着拍打这贺然道:“呆子!她是要故意灌醉你的,一会就是吉时了,平疆那边你还去不去了?!”
苏夕瑶恨道:“多嘴!要你来管!”
贺然已经迟钝了,对竹音道:“去哪里?我哪也不去了,难得姐姐陪我喝酒,我这东挡西杀的,争得不就是能安心……安心一醉吗,今天……。”
苏夕瑶妩媚一笑道:“是啊,今天你可以安心的喝酒了,来,我陪你,咱们再饮。”
竹音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苏夕瑶要是用出美人计,还别说贺然已经醉了,就是清醒之时也一定会中计。
第二天上午,王宫内,喜乐声中,苏平疆抱着南荠象征性的在巨木上走了几遭,下来后对姐姐抱怨道:“这个贺然太可恨了,他可真下功夫啊,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长的大木。”
苏夕瑶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庆幸吧,他要在这里不把你折腾的腿软筋麻才怪!”
“他还没醒呢吧?”苏平疆哑然而笑。
南荠悄悄撩起头上红绸,对苏夕瑶甜甜一笑,道:“真是多谢姐姐了。”
恰在此时,只听一人气急败坏的高喊:“等等,等等,都停下来,我没看见的都不算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贺然在马鞍上东摇西晃疾驰而来。
苏夕瑶急的脸色都变了,对那些护卫娇喝道:“快去拦住军师,别让他摔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