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然见她终于来询,心中暗喜,叹息道:“小将既凭真本事获诸位大人保荐,自然有些才学,也有计策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只是……只是……唉,夫人陷我于不忠不义,令我这心中实难决断,加之战事难料,投向夫人一方很可能落得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百里菨听他话里有话,大有投靠自己之意,不禁欣喜,美目含情的问:“这种情况下你如何对保命这么有信心呢?莫非将军武功盖世可杀出城去吗?”
贺然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连这座宅院都杀不出去。”
百里菨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他肯定想好了化解危机的办法,露出笑容问:“那你的保命计策是什么呢?”
贺然再叹一口气,道:“夫人敢杀我吗?”
百里菨娇哼了一声,道:“你若不肯合作,逼得我走投无路我有何不敢的?”
贺然也哼了一声,道:“杀我于夫人一点好处也没有,只会召来我那些亲信疯狂的报复,所以不管我合作不合作,你们都不会杀我。”
“你倒看的透彻,可你别忘了,就算我放你回去,你也难逃一死!”
贺然看了她一眼,道:“这恰是夫人狠毒之处,也是小将躲不开的劫难,小将明白,与夫人同浴这种事夫人是不会说出去的,更别提以此治我的罪了,如果那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里菨秀眉微挑,示意他说下去。
“唉,你们只要拖延下去不供粮草,我的大军唯有原路退回,补充到足够粮草后才能通过国公爷的封地,一来一回耗时良多,值此紧急关头,延误军机定是不赦死罪,就算小将有分辨的机会,可官职卑微也没有夫人的口大,小将没有夫人造反的实证,纵算大王明辨是非亦是无用,这个时刻,在逼反你们和损失一员战将两者中作出选择的话,大王肯定会选择后者,毫不迟疑的会斩杀我以安你们的心,大王明知你们会反也会尽最大努力拖延你们造反的时日,唉,所以我这条命已攥在夫人手心了,唯有希冀西屏能顺利的攻占定阳。”
“如此说来你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了?”百里菨面带喜色。
“前后的路都堵死了,我还能怎么办?唉……”
“识时务者为俊杰!”百里菨兴奋的伸出拇指,可随即又现出愁容,“你可有对付那东玉的办法?要真像你刚才讲的,我们可有大麻烦了,为防别人猜疑,我们一直不敢有什么异动,这归云城没有多少人马,要是东玉真的带人来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贺然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入城时我都看到了,就凭现在的城防,能抗住我这支大军三天的猛攻就不错了,这些人马虽是拼凑出来的可皆是戍边精兵。”
百里菨不由变色,“三天?!”
贺然撇嘴道:“这还得是有高明的将领在城头指挥,这些守城之卒有多少是见过鲜血的?真刀真枪的厮杀时恐怕腿早就软了,不信夫人尽可去问侯爷。”
百里菨的腿已经软了,扶着浴池沿边站了起来,想去找寻玑商量计策,可看了眼怡然自得的贺然又坐回池中,低声问:“你是不是已想好对策了?”
贺然面带悲愤与无奈,似乎是根本不想掩饰内心的情绪,冷冷道:“你们已把我逼上绝路了,遇到你们算我倒霉!”
百里菨无暇再理会他的无理了,以哀求的口吻道:“你要有办法就快点说出来吧,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船上。”
贺然痛苦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轻轻的摇着头道:“夫人命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吧,我写一封归顺西屏王的书信给夫人。”
“这个不急,你先说如何应付东玉吧。”
贺然没好气道:“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百里菨蹙紧秀眉,大为不解。
贺然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有此书信在手,不论哪方战胜,我这条命都是攥在夫人手心里的,就算西屏败了夫人想杀我也随时可以要我的命,这样一来夫人就该可以放心的让我离城了,我受命领兵侧击赵醌,到战场上可就是我说了算了,要拖延进攻有的是理由,夫人想来与赵醌那边也通消息,可让他在叶谷附近设些疑阵,那里是我的攻击线路,更可散布消息说已掌握了我这支人马的动机,如此连东玉也无话可说了,我带着人马兜些圈子,咱们再商定几处位置,依例办理,拖上几个月也不成问题,我还能因此提出军中有人通敌泄露行军路线,借机铲除一些忠心大王的将领。”
贺然等她大致理解了自己说的话,才接着道:“夫人要的就是我这支人马不参与战事,这样已完全达到目的了,夫人与侯爷还可免于过早暴露意图,安心等待时机,西屏打过来则可开城迎纳,赵慜如胜了,夫人照样能安安稳稳的作国公夫人。一举两得,夫人以为如何?”
百里菨目光闪烁,俏脸阴晴数变,最后一声娇呼扑进贺然怀里兴奋的在他脸上一通亲吻,高兴道:“你果然是将才!难怪赵慜重用你,真是妙计!”
贺然脸色阴沉,不忿道:“对夫人当然是妙计,对小将却是一张卖身契,唉!苦熬多年总算有了出头之日,眼见官路亨通了,却被迫做了叛国之臣!”
百里菨难耐心中喜悦,又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道:“刚夸完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会儿又糊涂了?赵慜还能撑几个月?如若不是遇到我,你的出头之日就离丧命之日不远了,现在多好,你带兵去转一段时日,回来我保你平步青云!”
贺然似乎被她的话说的心动了,脸色稍晴,叹息道:“我现在唯盼定阳早些破城,唉,千万别有什么变数埃”
百里菨心情大好,一双手又动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我的小将军不用忧虑,实话告诉你吧,只要赵醌攻占了连接赵国与留国的最后一座城池棉囿,留国就会有不下六位将领归降西屏,险关要隘尽归我手,数日之内可灭留国,然后大军经棉囿直扑定阳,论打仗你可是内行,你来算算几日可取定阳?”
贺然心中一震,百里菨的话应该是真的,一旦切断赵国与留国的联系,留国必然难以支撑,如果真有那么多将领阵前倒戈的话,形势可就更危急了。
“赵醌的大军离棉囿还有多远?”贺然尽量装出欣喜之色。
“前日得到的消息是不足两百里。”
贺然心中暗自舒了口气,赵国境内别处的地理他知之甚少,可却对留国与赵国边境一带情况留意打听过,加之上次讨伐西屏时从那边走过,清楚那边多大河山川,这两百里绝不是轻易能打过去的。
“有一事我可要求夫人千万答应。”
看着贺然严肃的样子,百里菨咯咯笑道:“说吧我的小将军,是要官爵呢还是要美人?”
“不是这些,我是要夫人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这个自然,你只要写好住址,我一定做到。”
“我家本不在定阳,只是受命领兵出征后才搬到那里,夫人当知道这是朝廷惯例,我家没什么钱一时难以购置像样的宅院,幸蒙王城金统领看得起,在府内拨出一处宅院安顿我的家小,小将一直忙于出征前的准备,尚无暇去定阳,所以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也说不清楚。”
“这个无妨,到时让他们仔细甄别就是了,我保证你的家人会安然无恙,说不定日后整座统领府都是你的呢!”
贺然说这些一方面是使谎话显得更加真实,另一方面也顺便为金典留下了后路,兵事难料,留国出了那么多叛臣他不得不作最坏的准备,他决定派人只把这条后路告诉金匀,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让他逼迫大哥大嫂借此逃生。
危机终于有了圆满的解决之道,百里菨欢喜的有些过了头,端详着贺然赞不绝口,咯咯笑道:“你干脆在书信中直接写归顺我吧,这样在叔王看来更能彰显我的功绩,反正咱们现在是荣辱与共了,我说话分量重了才能更好的举荐你。”
“夫人莫非高兴糊涂了?我倒巴不得那样写呢,西屏如果战败了,它就是一张废纸了,夫人好好想想吧。”贺然兴趣索然的滑入池中,让水淹至下巴。
“呀!还真是的!我真是高兴糊涂了。”百里菨恍然大悟。
贺然没奈何的摇摇头,道:“再奉送夫人一句,想杀我的时候要对大王说这封书信是从密使那里截获的,可别说是看着我写的。”
百里菨被他的样子逗得咯咯娇笑,不依的捏着他的面颊道:“你这死样儿真是恨死人了,人家有那么傻吗!刚才是太高兴了才顺口说错了话。”说完也滑入水中,把脸凑到贺然面前,“我方才是真的没细想,你要是顺着我的意思写下书信,我肯定不会起疑心,可你却主动讲出其中的破绽,我现在真的信任你了。”
贺然苦笑道:“一来呢,我是怕你以此试探我,二来呢,这事你早晚有想明白的时候,到时难免会对我起疑心,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确不看好赵国,既然要为自己留后路就应该对夫人坦诚相见,免得到后来两条路都走不通。”
百里菨注视着他,轻轻道:“精明的人我见多了,可和你比起来他们都不值一提了,你不但能看清大势且有急智,随口说出的话都心思缜密,我现在真是有些后怕,要是真把你放到战场上去,说不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贺然不以为然道:“打仗可不是凭嘴的,夫人太抬举我了。”
百里菨露出妩媚的笑容,腻声道:“我就是要抬举你,你不但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心动的男人还是最睿智的男人。”
贺然恰如其分的恢复了一些谦恭的神色,笑着道:“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提携,小将前途可都依赖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