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当空。
贺然望着那半弯皓月心念开始动摇了,按事先筹划,三更如果月明就看四更情况,如果四更还是有月,那偷袭就只能等明夜了。可以等到明夜吗?贺然反复的问自己,距离敌营不足十里潜伏风险太大了,万一他和云野有一方被敌人发现那后果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云野那边林木更少白天隐藏极其困难,今晚如果不适合发起偷袭是不是该及时改换别的作战方略呢。
设伏之战已经让番人损兵近半,他们的主帅从逃回的番兵口中应该已经大致知道那三支人马的下场了,之所以仍不死心的猛攻弥寒这边,想来不外两点原因,其一是心存侥幸企图救回这支人数最多的兵马,其二就有可能是这一路的统兵将领是个重要人物不得不救。不管是因为这两点中的哪一点,只要让他们知道了要救的这支人马已经不存在了,那番人多半是要立即撤兵的,因为仅靠现在的不足四万人他们已经无力报复了还随时有被全歼的危险。
只要自己不贪图那些战马了,想逼番人撤兵应该不难,可那是几万匹战马碍…,贺然有点不甘心,他很少动贪念,但战马不比别物,有钱你都买不到这么多。易国现在太需要战马了,他带来的这三万大军放在哪一国都得算是十分精良的了,可骑兵不过才占到一半。
看着军师在月光下转着圈子的在踱步,红亯看了眼席群,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这时感到吹来阵阵清风更加不安了,他知道军师踱步就是在思考未决之事所以不敢去打扰,可不说出来又怕耽误事,就略略提高了声音,借对席群提问道出了心中的忧虑:“风向对弥大人不利啊,你说番兵会不会放火呀?”问完他的眼睛偷偷瞥向军师。
“自然是不会了,否则大人早就让他们撤走了。”席群压低了声音回答,同时对他指了指军师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吵了军师。
红亯见发问时军师看了自己一眼,显然是听清楚了,既然提醒了军师,他这心里踏实多了。可另外有几个亲卫听他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不安之色开始担心番兵放火了。
三更时分,风渐渐的大了,已有流云遮月。贺然此时也已下定了决心,今夜如不能偷袭那立刻就召回云野,与其冒这个险还不如在番人撤兵时衔尾追杀来的稳妥,收获虽小些但胜在无忧无险。
“传令大军悄悄接近敌营,四更时刻是进是退等我军令。”贺然传下了命令,看着朵朵流云从明月边上滑过看样子老天今晚要帮忙了,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转头对红亯说,“以后你得多动动脑子,如果让你去救被困在林中的弟兄,遇到风向合适就放火吗?还要不要自己弟兄的命了?就算他们被擒了你下得了手吗?外边这些番人现在还以为里面的人正苦战等他们救援呢。你知道弥寒胜了,他们不知道,想事情有时候得换到对方位置去想!还有一点,弥寒可能抓住了番人的重要人物,你们回头记得给我审问出来。”说罢一步三摇的走向林中的大帐。
红亯恍然大悟,难为情的咧咧嘴傻笑了两声,暗骂自己真是多余担心啊,蠢成这样在军师面前真没必要抖什么机灵,看到席群一脸得意的笑,连刚才露出担心之色的那几个现在也换成了幸灾乐祸的讥笑,就跟他们早就明白了似的,红亯又暗骂了自己几句,提醒自己下次这种人还是少丢点的好。
人衔枚,马勒口,易军悄悄潜至距番营前哨两里许处,静待到四更时分,月色依然是忽明忽暗。
贺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已没有什么灯火的番营紧紧抿着嘴唇,最后看了一眼恰好隐入云层的月亮,他猛的一挥手,随着军令的传出,三支早已待发的千人铁甲骑兵犹如成队的幽灵般从两翼及正中缓缓而出,距敌不足里许时猛然加速,数千匹战马狂奔时发出的那种震动大地的低沉蹄声煞是惊心动魄,易军的隆隆战鼓声同时响起,此时正是夜里最寂静的时刻,突来的巨大响声震得林鸟飞窜百兽惊逃。
这边远远传开的战鼓声立刻就得到了另外两方鼓声的应和,总计七支千人铁骑几乎是同时杀入了敌阵,云野率领的两支从北向南杀,弥寒率领的两支从南向北杀,贺然这边的三支则是从西向东杀,七支人马虽有固定的大方向但冲杀时路经又不乏曲折灵动,这些都是贺然从萧霄那里得来的真传,执行的最完美的自然是弥寒那两支队伍了,这些都是萧霄旧部,偷营劫寨只要下个令就行了,该怎么做他们比谁都清楚。
突袭发起不久,月光彻底被遮住了,贺然不住的感谢老天帮忙,听着敌营响成一片的哭号厮杀声他的心怦怦而跳,这是他第一次主持劫营行动,可以说是军师做了将军的事,虽和身边几个萧霄旧部反复商议过但心里还是没底,要是由萧霄亲自主持他就可以信心十足的在大帐里喝茶等好消息了。
劫营行动应该说进行的比较顺利,番军善攻不善守,这些番兵大多都是临时征调来的,虽说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平时放牧狩猎个个都十分彪悍,但毕竟缺乏正规训练,进攻时万马奔腾只那气势就足以令中原士卒肝胆解丧了,可今天他们也体会到了被别人冲击的滋味,当四周乱成一团时漆黑的夜幕愈发显得令人胆寒,难以判断形势之下就只剩下本能的逃跑了。
受过正规整训的精锐做了应有的抵抗,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抵抗,因为他们在四面都是喊杀声的情况下能做的只是尽量不溃逃而已。
战局在开展小半个时辰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起因在云野。
设伏之战打的不顺利,尽管二哥没指责什么甚至还安慰了他几句,可云野心里很不好受,二哥时时照顾自己又总是委以重任,他最怕的就是给二哥丢人,让别人说二哥的闲话,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三路人马设伏,两路大获全胜只自己这边出了纰漏斩获颇少,他都觉得没脸见二哥了,所以这次突袭敌营他几乎是玩了命了,从一开始就冲在最前面,哪里营帐密他往哪里杀,一杆长枪如蛟龙出海当着立毙,主将如此士卒哪有不拼命的,所以他所带的那支千人队行进最速。
杀到阵中时,借着四周火光云野看到了一座较大无朋的大帐,估计这就是敌方的中军大帐了,他毫不犹豫的就带人杀了过去。此时番兵主帅也已披挂而出在众将的簇拥下正立马约束军卒。云野杀过外围番兵精锐组成的警戒圈,直奔那些将帅而来,众番将突然见到一队人马杀到面前慌忙上前迎战,云野已经杀红了眼,看到了给二哥长脸的机会哪里还顾死活,在火把的照耀下他已看到了那个服饰与众不同的番邦主帅,遂舍了众人直奔他而去,番兵番将哪能让他接近自己的主帅,也是拼死抵挡,以云野的武艺这帮人根本伤不到他,可因为立功心切生怕那人跑了所以不愿与敌兵缠斗拼着受伤也要尽快斩杀敌帅,因此上身中了数刀,不过总算冲到距那人七八丈处,那主帅何曾见过这么勇猛这么不要命的人,惊得带马欲退,眼见敌兵又要冲到自己身前,云野什么都不管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掷出手中长枪,那杆长枪快似离弦之箭不偏不倚的正中那人背心,强大的力道直把那人带的飞离马鞍扑于地下,
看到敌帅终于毙命,云野兴奋不已,可也察觉出几道金风临体难以尽数避开了,他用尽身法避开要害,两刀先后砍在铠甲上并无大碍,身后一把铁锤却重重的砸在后背疼得他险些昏厥,好在此时他的人已经冲了过来几时护住了他,众番将见主帅已死也无心恋战,抢了尸首仓惶败退,同时吹起了号角召唤军卒朝他们这个方向撤退。
晕头转向的番兵听到号角总算得到了一点指引,乱哄哄的朝那边跑,更多的是头脑发懵已经辨别不出号角声的还是在四处乱窜。
听到杀回来的将士说敌军已经大乱了,贺然果断的把余下的骑兵也派了出去,不过这些人的任务主要不是杀敌了而是赶走敌人抢夺战马。
天蒙蒙亮的时候,方圆数里的番营已经成了一片狼藉之地,四处燃起得火头已渐渐熄灭,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帐篷了,战死将士尸体枕籍,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扔的遍地都是,牛羊马匹都已跑累了大多乖乖的伏在地上,易军骑兵在四野圈赶着跑到各处的战马,牛羊暂且都顾不上了。
一下子得了这么多战马,易军上下无不喜笑颜开,相比折损的一千多将士,这份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