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贺然见天色尚早,就让云野带着他到城外沿河一处军营转了转,马上就要过节了,将士与工匠暂停了打造船只的活儿喜气洋洋的准备过节应用之物。
贺然没有惊动大家,只是和云野闲逛到了河边,站于高处望着对岸依稀可见的赵国城池,他良久无言。
云野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打扰,直至天色渐暗,见他还蹙眉远望,心中不禁敬佩,别的且不说,二哥这么一个整天没正经的人能安安静静的一站这么久实在不容易,只这份定力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他心眼那么多,不管在想什么,用这么久想出的东西肯定非同一般。
当身后军营点起灯火时,贺然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对云野抱怨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催我一下,我这都饿了。”
“你想的那么专注,我哪敢打断你埃”云野很想问他在想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贺然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回头朝河那边看,似乎考虑的事还没完全想好。
来到萧霄那座宅院,小菱已经在门口张望半天,见他来了迎上去抱怨道:“你跑哪去了,我都派好几拨人去找你了,蹭吃蹭喝还这么大架子。”
“她是不是一直没吃等我呢?”贺然没理小菱的抱怨,一边随她往里走一边低声问。
“她早就吩咐下了,不吃了。”小菱撅着嘴看了一眼贺然,看样子是又挨萧霄骂了。
“我去请。”贺然笑着快步朝里走去。
进入内堂,贺然看到内室的门并未关严,走到门边低声道:“出来吃饭吧。”等了一会不见回答,他又提高了一点嗓门,“这可是在你家,你这当主人的不陪着,我这做客的怎么吃的下呀?”又等了一会仍不见回音,他偷偷的把眼睛凑向门缝,门猛然间就开了,把做贼心虚贺然贺然吓得不轻。
“偷窥闺房,你真是把天下军师的脸都丢尽了!”萧霄看着他那狼狈相眼中有了笑意。
贺然一点也不觉难为情,笑道:“你还真挺讲情义,选的是开门,要是突然把门关上,我这鼻子非拍瘪不可,走吧,不想吃饭就喝两樽酒,大过节的不能生气,否则来年可是一年的霉运。”
“我有什么气可生?”萧霄白了他,率先走了出去。
看着萧霄吃的有滋有味,小菱与贺然不住对视,看来她真的没生气。
看他俩那副德行就不顺眼,冲着小菱道:“来,满酒,别有了新主子就忘了旧主子。”
“哎!”小菱脆生生的答应着,笑着过去给她满酒。
贺然等小菱满了酒,对她眨眼道:“记着给我找几件换洗的衣服,出来的急带的不多。”
“哎!我一会就去给你准备。”小菱答应的更脆生。
“你自己也有使唤的人,干吗支使我的丫头?”
“我喜欢让小菱做,这些事情小菱做的好,是吧小菱?”贺然又对小菱眨眼,小菱抿嘴笑,她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帮贺然。
“她做的好也没用,我就不让她帮你。”萧霄的口气已经是在开玩笑了,此刻氛围温馨且欢快。
贺然看了一眼脱在一边的战袍,对小菱使眼色,小菱当然能认不出这件战袍,会意的笑道:“你这件战袍真好看,图案绣的也好,还是省着点穿吧,我一会就给你找一件替换下来。”
萧霄的脸立时就红了,探过身要去抢,贺然早有防备急忙藏到身后,对小菱道:“真有眼力,我还真是一直不舍得穿这件,穿坏了可就不好找一样的了。”看到萧霄俏脸已经通红,尴尬的都要坐不住了,他对小菱连使眼色,“你现在就去帮我找吧,把这件替我收起来。”
小菱也知道自己碍事了,笑着接过贺然递来的战袍快不出去了。
萧霄从来就怕单独与他相处,瞪了他一眼跟着也要走。
“我还没吃完呢,你这当主人的哪有扔下吃一半的客人就离席啊,再坐一会,我跟你商量一下再次发起会盟的事。”贺然用言语稳住她。
“会盟?什么会盟?”萧霄果然被吸引住了。
“嗯……时郎给我出的主意……嗯……”贺然想到这个时候跟她提暖玉夫人肯定是自找麻烦,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对了,忘了跟你说了,哈哈哈,我已经把时郎弄过来了,轻松之极,比我预想的还容易,他都没骂我。”
萧霄没理他的东拉西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发起会盟,微微皱起秀眉道:“会盟之事你好自为之吧,我看没那么容易。”
“我也是这么想的,时郎我俩就那么一说,细想之下都觉得不是什么妙计,你既然也这么说,那这事就暂且放下吧,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议,斧断峡那边怎样,这两道关隘一拿下来,我这心里踏实多了,后面还有几道关卡?”
“三道。”萧霄见他不想说会盟的事也就没再追究。
“不好打吧?要不让时郎去看看吧,攻城夺寨他应该比我强多的,我正让那个西屏的小仙师游说他母亲呢,如果成功了,他守完三个月的丧期就可以出仕了。”
萧霄鄙夷的看着他,“你这些缺德主意别都往人家一个人身上用行吗?你自己不觉得过意不去吗?”
贺然嘿嘿笑道:“谁让他本事大呢,你们还不是一直在挤兑我?别现在充好人,领兵去西屏那次,就是你逼我去的。”
萧霄忍不住笑了,他说的一点没错。
“如果不是你乱调兵,我正准备去打那剩下的三个关卡呢,拿下了前两道,就可以循着山峡的那些断口处寻找路径了,或许不用强攻。”
“哦?那倒是好事,多派些人去找,这事不着急,反正我们有两道关卡了,顺军打不过来就行了,能使巧攻下那三道关卡最好。”
萧霄点头,喝了口酒,明眸闪烁的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小声道:“你明日就回去吧,赵国那边局势难判,万一出什么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出不了什么事,就算赵岃发昏到要打我们,我也已经向那些守将交代好如何应对突发事变了。”
“你还真没完了是吧,我好言相劝还不行,你到底想怎样?”萧霄不悦的看着他。
贺然不急不躁,举着筷子眼睛巡视着那几道菜,选择着该吃哪个,心不在焉道:“我早就对你好言相劝了,你不是也不听吗,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味道还不错,以前没吃过这东西。”
萧霄劈手夺过他的筷子,瞪着他半天也没想好说什么,最后哼了一声站起来,凶巴巴道:“那你就一直跟着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去了。
贺然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萧霄还真不是他想哄就能哄好的,但凡自己占据点优势,她总是趁机避开,呼啸山林的路数她已经纯熟到能运用到生活中了。
转天就是春节了,天刚蒙蒙亮各处就响起了喜庆的锣鼓声,贺然带着城内大小官员前去给凤王贺岁,热热闹闹的乱过之后众人退去。
“我要去慰问一下城外驻扎的将士,军师去不去?”萧霄对着贺然脸上还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去!当然要去!”贺然像个跟屁虫似的缠定了她。
见到军师突然出现在这里,将士们欢喜不已,借着过节不住的劝酒,贺然几乎是走到一处喝到一处,几座军营转完已经醉的不行了。将士们对贺然那种由衷的尊敬与爱戴让萧霄看的都有些嫉妒了,这也难怪啊,从他上任以来就没怎么打过败仗,数度救易国于危亡间,这才一两年光景,易国就由最初的三座城池发展到现在的四十城,虽还是小国却也有了可足一道的资本,不再是谁想灭派点散兵游勇就能灭的了,跟着这样的军师,将士们心气能不高吗。他昨天敢跟自己叫阵不是没有缘由,且不说军师军令在调兵上确是要大过她的王命,仅凭他在军中的这份威望就足以让将士为他赴汤蹈火了。
贺然很少喝醉,今天他是想喝出醉态,然后借着酒醉的掩饰把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层纸捅破,不挑明这层关系萧霄肯定不会跟自己回去,可要挑明实在是不容易且风险极大,萧霄从来就没给过他机会,在萧霄面前贺然不敢太放肆,如果真不小心惹急了她,那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他想的很好,可却没能掌握好尺度,一方面是将士太热情了他喝的差不多时想推辞已经推辞不开了,另一方面是萧霄最后在他舌头都已发短时又敬了他六樽,喝的头脑发胀的贺然在迷迷糊糊间也能看出萧霄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