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的日子越过越舒心,贺然这几天又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了,因为朝都那边的飞鸽传书说云制舞已经应易王之邀,即日启程了,算来春节前差不多就到了。
想着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纯真云裳,贺然心里美滋滋的,她那双蓝蓝的眼睛真是迷人啊,还有那动人心弦的琴音,想着想着他不觉吹起了口哨,如果嘴也能算乐器,那在乐器里他只擅长这个了,与佳人琴瑟和鸣是肯定没戏了。
占据的那三十几座城池的发展形势也比预期的好,确切数字前些日子已经报来了,是三十六城,已经有十六城都实行了新政,东方鳌派人报信说,围在中间的那二十城百姓也大多熟知新政了,民众归附意愿很迫切,只是善理新政的人员奇缺,一时难以派出那么多人去接管,只能先派军卒去维持治安。
乱肯定是得乱一阵子,这个贺然早有心理准备,一下吞了那么多地方,不出大乱就已经是万幸了,好在一旦还政于民,让百姓明白自己的事情可以靠大家意志决定了,也就没什么需要费心的了。
苏平疆的归程比预计的晚了几天,因为他带南荠顺路去看了下她的家乡。贺然亲自带百官在原来的易、顺边界去迎驾,这事他得去,给人家设计了那么个苦差事,怎么也得接一下,否则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
苏平疆下了车辇,用手点指着弓成虾米的贺然,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王这一路游玩的可还畅怀?”贺然声音不高,弓着身子没敢抬头。
“畅怀!”苏平疆咬着牙说。
“那臣等就安心了。”贺然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又急忙把头低下了。
“平身吧。”苏平疆对众人道,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贺然。
贺然直起身,眼睛看着自己脚尖,尽量做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大将军都中箭了,你给我们选的这条出游线路可真是不错!”
“臣听闻了,大将军身先士卒乃臣等楷模,大王更是神勇无敌,这才保住城防不失,臣实未料到顺国会如此反扑,唉,本该是臣在前面为大王分忧的,不想却让大王……。”
“你没料到?!”苏平疆气的差点上去踢他,“可这出游时机与路线安排的却刚刚好啊!”
看着苏平疆那样子,贺然险些笑出来。
群臣皆知他君臣的情意,右司农笑着道:“军师为大王开疆数百里,得城三十六座,功盖古今,偶有失算也不为过,大王还是宽宥军师这次吧。”
众人纷纷附和。
苏平疆倒不是真生气,只是觉得贺然这做法太可恨,遂笑道:“也罢,军师啊,下次再让寡人出游时,有什么风险提前说,别等我快到地方了,才派人来提醒。”
贺然连声应诺,苏平疆还是没忍住,在他弓着的背上用力拍了一下,算是解恨了。
群臣簇拥着苏平疆的车辇来至鸣钟城前,苏戈率一众当值官员在城前迎候,参拜已毕,竹音走到贺然身边,神色有些不安,咬着樱唇似是有话难以开口。
“怎么了?”贺然心里紧张起来,竹音如果露出这种神色,那肯定是有极为棘手的事。
“我说了你别着急,回头咱们一起想办法。”竹音提前叮嘱道。
“嗯,你说吧。”贺然脸上一片平静。
“刚得到消息,云裳被赵王扣住了。”
贺然心中猛的一沉,急声道:“你不是说天子派了四王子亲自护送吗?”
竹音用眼色示意他沉住气,道:“的确是四王子亲自护送的,可这赵王……就是不给情面。”
贺然想到鲜花般的云裳落入好色如命的赵岃手中岂能有好,心中一阵绞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苏平疆与群臣都已注意到这边的变化,均关注的看着军师与辅宰。
“出了何事?”苏平疆看到贺然这副神情,疑惑的问。
竹音刚要答话,贺然伸手拦住了她,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苏平疆面前,慢慢躬身施礼,头几触地。
苏平疆大惊,急忙扶起他问:“快说,什么事?万事皆有我来给你做主!”
贺然直起身,两眼注视着苏平疆,咬了下牙,平静道:“臣请兵伐赵。”
他的声音虽不大,可在众人听来却如同炸雷一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苏平疆也呆住了,半天才道:“你想好了?到底出了何事?”
贺然停了一下,才答道:“赵王无礼,劫大王所请之贵客——西屏云制舞。”
“哦……”苏平疆脸上现出愁容,这事他知道,贺然请他发国书邀请云裳的时候跟他讲过一些他与云裳的事,贺然为了小荷就闹成那样,现在看他神色肯定是下了狠心了。
竹音在一旁对苏戈连使眼色,苏戈苦笑着连连摇头。
有几位大臣忍不住了,纷纷劝道:“此刻伐赵于我大为不利,军师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埃”
“是啊是啊,赵王确是无礼,可为了一个云制舞,与赵国开战,得不偿失埃”
“两位大人说的是,就算要惩治赵王,也应至书西屏,臣曾听闻云制舞是西屏王甚为喜爱之人,挑拨西屏与赵国开战才是上策。”
贺然对耳边的喧哗充耳不闻,只是两眼充满恳求的望着苏平疆。
苏平疆皱着眉看看群臣又看看贺然,过了一会,他挥手止住劝谏的那些人,道:“赵岃欺我易国久矣,如今又不顾国礼,劫寡人所邀贵客,欺寡人即欺易国,不雪此辱寡人何颜以对天下诸侯?!易人情何以堪?!有道是君受辱臣死节,军师不堪寡人受辱,愤而请兵,明知非其时,必而为其战,寡人有此忠臣,同死何足惜?国有此豪士,谁又敢言灭易?!”
苏平疆的这番话让众人都低下了头,明知他这是找借口帮贺然,可这番话在群臣听来还是太重了,同时也都听明白了,大王这是明示大家,军师就是把易国拼光了,也由他去拼。
贺然心潮激荡,再次躬身施礼。
“军师听命!”
“臣在!”
“伐赵之事由你全权处置,即日起,就算调动王城禁卫亦无须向寡人禀报!”
“臣领命!”
贺然直起身,感激的对苏平疆轻轻点点头,苏平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别像上次奔袭季贡那么不要命,你还有姐姐和竹音呢。”
贺然“嗯”了一声,转身对那些武将道:“千制以上将领,立刻到军师府听命!”
转瞬间,平静祥和的鸣钟城风起云涌,传令快马往来奔驰,号角战鼓催的百姓人人心惊。更心惊的是那些将领,从军师的军令中,他们已经看出即将到来的大战必将不死不休。
一只只信鸽从王宫窜入云端,它们带去的军令让接令之人更是心惊。原随贺然攻入顺境的两万人要调回一万精锐,接令后即刻奔赴赵界,苏明咧嘴了,石敬发愁了,东方鳌惊呆了,他们猜不出军师到底想做什么,这么调兵难道就不考虑顺国趁机再反扑吗?
萧霄看完急报,秀眉轻轻的皱了起来,这封信是贺然写的最详细的了,可因要用飞鸽传递一段路,所以不可能尽述其意,但大致意思萧霄还是知道了。
因为云制舞兵伐赵国,萧霄大不以为然,可她就算不管云裳,却不能不管贺然啊,这封信送到她手里已经耗时五天了,算来滚龙河那边的兵差不多都快抵达赵界了,贺然请她率两万精兵取道滚龙河,做出从原顺、赵边界的含川河谷杀入赵境,侧击定阳的架势。
萧霄放下书信盯着几案上的地理图,暗自不住摇头,这么大的行动,怎么能仅凭三言两语的一封书信就定下来呢?虽然他说只是虚张声势的做出样子先吓唬一下赵国,可提大兵压赵境哪里又是说着玩的,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很容易就打起来了,一旦交兵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自己同时还得兼顾滚龙河的防务。
萧霄看了看屋外,心里更愁了,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滚龙河即将开化,按理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跨河入赵境的,他让自己去河边做个样子,可这样子也做不了几天啊,自己不趁着结冰带兵过河,如果他那边真的打起来,自己想再过河可就难了,不能侧击定阳分散赵国兵力,他那边的仗就没法打了。
萧霄心急如焚又左右为难,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她暗自叹息了一声,一刻不敢耽搁的急忙召集部下分派自己离开后的各项事务,她只说要去增援滚龙河,没敢明说是军师要打赵国,她主要是担心这里的那几百藏贤谷子弟,这些人如果知道军师都要拼命了,恐怕自己的军令都难以约束,孔林非带人去追随军师不可,这些人可是推行新政不可或缺的。
安排已毕,萧霄随即就下达了起兵的命令,第一支三千人的先锋部队立刻启程,自己则在第二天一早率大军直奔含川河谷。
刚刚消散的战云再次卷地而起。
冲冠一怒为红颜,贺然用心中的怒火点燃了新的战火,他不求功名、不贪财物、甚至连江山也不放在眼里,可却总是要四处杀伐,争个没完没了,为的只只是红颜,似乎他来这里就是为女人拼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