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府衙,席群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大人当真要把平城给那个不识好歹的老头儿?”
贺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的似是在想着什么。
“这……这也……”席群瞪大了眼睛,不服气道:“弟兄们拼死拼活的攻城夺地,尚还都没得封赏,他算什么东西,平白却得了一座城池,这这……。”
贺然看了一眼众侍卫,这才对席群道:“你是不是也想要一座城?”
席群闻言吓得连忙躬身道:“大人误解小人了,小人何德何能,万万不敢有此奢望的,小人能侍候大人已是天大的福气,小人只是为那些跟随大人的将军们不平。”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站好说话。”
席群微微直了直腰,还是不敢站直,略带惶恐的看着军师。
贺然笑了笑,道:“你现在越来越不像我的兄弟了,避难康国时你我有说有笑,如今何故如此?
席群听军师提及往事,心里温暖起来,有些难为情道:“此一时彼一时,大人待我如兄弟,可军师天纵之才令席群不得不生敬畏之心,时日愈久愈是自惭形秽,实在是不敢再如先前那般放肆了。”
贺然不觉好笑,笑骂道:“看你这点出息。”说着他环视了一下其他侍卫,沉下脸道:“刀剑袭来,你们以身为盾为我遮挡,是畏惧法令惩处不得不为之呢,还是当我是兄弟甘心如此呢?”
几个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如同受了侮辱,涨红了脸。
席群激动道:“大人这么问岂不是折辱我等,我们这条命早就交给大人了,漫说法令,就是王命又怎样?!”
“那咱们就是生死之交喽,那你们整天在我面前这么谦卑恭谨,岂不是在折辱我?”贺然挑了挑眉峰,笑着问。
众侍卫均感心潮澎湃,遇主如此夫复何求!
席群更是激动万分,都恨不得此刻就有支利箭射来,好飞身去挡已显感激之情。
“小人……小人……我……”他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
“好了,以后别让我看着那么难受就行了。”说着,贺然站起身踢了他一脚。
席群嘿嘿笑着,大感荣耀。
贺然在众侍卫间随意走动着,道:“跟和我的确让你们受苦了,我没有太多钱财给你们,又不许你们掳掠。”
一个侍卫受不了了,不等席群答话,抢着道:“大人这么说真是要逼我们以死表忠心了,我家老小从前尽皆为他人奴婢,是大人让我们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受了这等恩赐要是还贪心不足,我们简直就禽兽不如了!这且不说,大人是何等样人?才气、机谋冠绝天下,谁人敢不服?!在小人心中可谓贵比天神,大人肯称小人一声兄弟,冲这个为大人而死就不枉了!”
贺然拍了拍他的肩,跺回几案边,坐下后盯着众人道:“你们不要只想着替我挡刀挡剑,还有一件事要帮我做。”
“大人请吩咐!”众侍卫躬身领命。
贺然摆摆手,不悦道:“没有外人你们都随意些。”看他们直起了身,他才接着说:“你们要弄明白我做事的意图,有机会时尽量讲给更多人听,因为你们是我身边之人,说出去的话是有分量的,懂吗?”
众人纷纷点头。
“那我就先告诉你们为什么可以把这座城池给那老者,这可不是你们认为的分封给他,城池我们虽占了,可民心不归附,这座城就不能算是我们的,我们此刻又不能分出太多兵力守在这里。你们说,我们攻城占地为的是什么?”
“收赋税、征兵卒,募民夫,还有……”
贺然含笑点头,道:“不错,为征战计,你能说出这三项就很不错了,如今能继续把这场仗打下去乃是我们易国首要之事,不用我再往下说了吧。”
席群皱眉思索道:“大人之意是,那老者深得民心,让他治理平城可顺利的收取赋税,可这征兵卒、募民夫……”
“糊涂啊,我不是说要公布咱们的政令吗,百姓要是知道从军可获自由之身,岂有不雀跃的?那老者要想治理平城,自然也得学着这么做,否则谁还会拥戴他。”
众人听罢点头称是。
“还有一点,在宁安,我们收的赋税是十取其一,这可是包含供养那里官吏的花销的,这里我们也收这么多,可老者却得自己想办法供养手下官吏,必然还要增加税赋,过一段日子,这里的百姓得知其他地方的消息,自然就会不满,这老者也就治理不下去了。”
众人相视大笑。
席群开心道:“大人这招真是厉害,就得惩治一下那老头儿,哈哈哈,看他到时怎么被百姓轰出平城,想想他刚才那张狂样,我真恨不得砍了他!”
贺然摇头道:“我这可不是为了惩治他,为的是尽快收拢人心,使这里迅速安定下来,这里不同于宁安城,没有几个人知道藏贤谷,我们的政令虽好,但百姓却难以立刻就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我们把宽松的政令摆出来,如同是逼着那老者依样去学做,这可比我们自己去做容易多了。”
这下众人是心服口服了,由衷的赞叹不已。
贺然用手指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能说会道的,去领几张写好的政令,再带些人分去各处张贴、解说,记着,不管百姓说什么,都不许动怒,给我和颜悦色的耐心些,别以战胜者自居,明白吗?”
那几个人齐声应诺,说笑着出去了。
贺然又与席群等人闲话了一会治民之道,有侍从禀报,苏明派回报事人到了。
贺然见那小校进来时手中捧了一个食盒,不觉有些奇怪。
小校躬身施礼道:“禀军师,我军两日前已到达离滚龙河五十里处的穗城,一路所遇皆是不超过百人的溃散顺军,尽皆扫除了,据探马报回消息,有一支约千人的顺军在距此处不足五十里的窑城,先锋请军师多加小心。”
贺然点点头,看来苏明这一路十分顺利,他好奇的问:“你这食盒装的是什么?”
小校连忙打开,道:“大军路经一个叫桃谷的地方,那里的冬桃最是有名,苏将军知道军师喜食桃果,特命小人顺便带些给军师。”
贺然见那食盒内满是碎冰,其间装了八只拳头大小的桃子,在晶莹的冰块间一个个红艳欲滴,表皮上仿佛涂了蜡一般泛着光泽,与普通桃子大不相同。因为这里环境超级的好,瓜果不用清洗就可以吃,所以他取出一只咬了一口,一股难言的美味立即充满口舌,甘甜是甘甜,微酸是微酸,冰凉中两种滋味都是那么清晰,与寻常的甜中带酸大相迥异,那感觉就像是把两种口味的东西同时放在口中一样。
桃肉鲜美,汁水丰富,滋味奇绝,贺然吃得津津有味,不顾身份的把整只桃子都吃了,看的众人不禁莞尔。
贺然也不在意,伸手又拿了一只,咬了一口闭上眼细细品味,那吃相让众人都开始咽口水了。
再咬下一口后,贺然忽然停住了,看着食盒中的桃子皱着眉不停的眨眼。
席群不安的问:“可是这桃有什么不妥?”
送桃的小校脸上变了颜色,颤声道:“这是苏将军亲手交与小人的,食盒一路不曾打开过。”
贺然抬起头笑道:“桃子很好,我是在想别的事,你回去复命吧,告诉苏将军,这盒桃子甚合我的口味,来日我要与他在滚龙河边以桃下酒,为他庆功。”
小校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欢天喜地的去了。
贺然看到红亯垂涎欲滴的看着那剩下的六个桃子,笑道:“馋也不能给你吃,想吃就等到了桃谷再说吧。”
众人素知军师视身外之物为粪土,没想到对几个桃子却这般小气,可见这桃子有多好吃了,就连不贪嘴的也想尝一口了。
贺然自然不会那么小气,只是他方才看着桃子忽然想起了齐敏,她也爱吃酸中带甜的桃子,回想着她偎在自己怀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喂自己吃桃子的旖旎情景,贺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佳人远隔,再见无期,惆怅与思念顿上心头。
他把手中咬了两口的桃子塞给红亯,对席群道:“把食盒给我拿进来。”说着朝内堂走去。
这边的红亯刚咬了一口,还没品出滋味,手中的桃子就被抢走了,大家都是身手不凡的人,此刻抢起桃子来自然身形如风出手如电,没人能吃到第二口。
转眼间就只剩下桃核了,尝到美味的人不住的咽口水,没能尝到的口水咽的更多。
“便宜这小子了,军师肯定得赏他一个吃。”红亯望着内室方向道。
“他就是有福气,当时要是我跟着军师去康国就好了。”
众人眼巴巴的随着红亯往内堂张望,相像着席群吃桃的样子,嫉妒的不行,他们不知道,席群现在都快哭了。
贺然想让席群给齐敏送桃去,因为齐敏认识他,这差事让他去最合适。
席群有些哭笑不得,此去康国王城何止千里,军师竟然只是让自己去送几个桃子,人家可是康国太后啊,这些桃子就算是用金子做的,人家都不一定稀罕,军师行事未免太滑稽了。
“大人,如今正处于战事之中,小人身系重责不敢稍离大人身侧,为了送几个桃子……,这……大人还是命别人去吧。”他是真不愿在这个时候离开军师。
贺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此行非你不可,记住,此番送桃比之送军令还紧要,不可有丝毫差错,你跟苏二哥的人去,他们路熟人熟,一路上关口皆可畅行无阻,先把桃子拿出去吧,屋里热,别让冰化了。去找个识文断字的康****卒进来,我要用康文写封书信,一会你过来取了就起程吧。”
席群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军师目光清澈的望着自己,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无奈的提着食盒出去了。
红亯等人终于把席群盼了出来,刚要上去打趣几句,不想席群一脸不耐烦的吼道:“去给大人找个识字的康****卒来!”
大家被他吼傻了,有个识趣的急忙跑开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