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百姓们的嘈杂吵嚷声很快就统一成了一个声调:藏贤谷!藏贤谷!藏贤谷……
振臂而呼的百姓那示威般的呐喊声越来越高,充满了激动与喜悦,一双双热切且明亮的眼睛满含期待的望向那个刚才还令他们胆寒的易****师。
藏贤谷的名声太大了,况且宁安离的并不算远,这里的百姓对藏贤谷的情况了解颇多,早已把那里当作了人间乐土,无奈身为顺人只能空自感叹,如今作为藏贤谷主的易国军师竟然要把这里变成第二个藏贤谷,这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入天堂,什么国家之别、作为降民的屈辱与顾虑等等等等不良情绪顿时一扫而光,就连眼前这个嗜血煞星也忽然变得异常亲切了,他们立刻就把他与民同乐的相关传闻记了起来,此时再看,他脸上的笑容并不像自己原本认为的那么虚伪那么做作,他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让人感觉很温暖,这一刻,在宁安百姓眼中这个掌控千军万马动辄杀人的传奇军师越看越像是个邻家大男孩。
百姓的这种反应贺然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说一千道一万,哪个朝代的百姓内心向往的不是安定、平和的生活呢?相对于达官权贵们的穷奢极欲,他们的要求简直低的不值一提,可就是这么低的要求对他们而言却无异奢求。温顺的羊群为求能安心的吃上几口草宁愿奉献出自己的乳汁,可统御者更想要的却是它们鲜美的血肉。
乱世中的百姓能保全性命就已知足了,苦役重赋压的他们早已麻木,骨肉儿郎被强征入伍拼死沙场他们能做的只有暗自垂泪,赶上哪个大王要是略减一些赋税,那就可算是有道明君了,善良的百姓恨不得日日烧香夜夜祷告盼他寿与天齐。
在这个时代,藏贤谷在苦难的百信眼中是什么?
人间福地!只有在古代圣贤治下才出现过这种生活,可圣贤治世已经久远的如同虚幻,连做梦都梦不出它的样子了,它已经成了百姓们最美好的希冀,可任谁都知道那是最不切实际的希冀。藏贤谷的出现令那种本已成虚幻的传说活生生的复原了,种种传言让他们觉得那里比传说中的圣贤治世还要好!如果说数百年来强制灌输的忠君思想已深入每一个人的骨髓,那太平治世的诱惑就是一剂涤髓换骨的仙方灵药。
世上本就没有万古不变的忠贞,当背叛所得的利益大到寻常道德框架无法承受时,一切也就都顺理成章了,对于此刻的宁安百姓而言,忠君之义、臣民之节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不是百姓鲜廉寡耻、无义无节。跨越两界比世人多出几千年阅历的贺然深深懂得其间的道理,强制灌输的东西再牢固也难抵天道人性的复苏。何谓忠君?何谓民节?不过都是君王将相强加于民众身上的无形枷锁,其目的无非是令民顺从,便于统治罢了。哪个时代的民众都不是傻子,可在强权的压制下能有几个敢反抗呢?仰头是死低头是活,但凡还能有口饭吃也就委曲求全了。一旦脱离了原有君王的掌控,好日子又摆到了眼前,谁还愿意再去过任人鱼肉的生活?谁又能责怪他们不爱国不忠君呢?他们以前倒是爱国忠君,可国与君回报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盘剥和奴役。
除了安定祥和的氛围,藏贤谷还有人们内心更渴求的东西,这个时代的人包括那些生活其中的谷民都不能把它准确表达出来,贺然却知道的很清楚,那就是——作人的尊严!那里没有贵贱、等级之分,就连他这军师兼谷主在谷内也很少搞什么特权,参加各项娱乐赛事也是规规矩矩的排队等候绝不加塞,输了一样按事先定下的规矩该罚酒罚酒,该钻桌子就去钻桌子。没有了倚强凌弱仗势欺人的种种不公,谷民才能真心快活。
望着群情雀跃的宁安百姓,贺然暗自长长出了口气,心中最大的那块石头落下了,尽管事先比较有信心,可未曾接受检验心中难免还是忐忑,所以他昨晚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好!那此事就定下了,从即日起治理宁安城皆依藏贤谷典章。”为了让更多人听清楚,贺然高声喊道。
大家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痛快的就决定了,幸福来的是这样突然且巨大,不少人喜极而泣纷纷跪地高呼,有喊“军师万寿”的,有喊“天佑军师”的,有喊“大圣大贤”的……,宁安百姓恨不得把所有的真诚的祝福与赞美都加于这神奇军师身上,更有些嘴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与感激,哽咽着只是一个劲的使劲叩首,有的头都磕破了仍不肯停下来。
贺然打出手势让大家安静,可一连几次毫无效果,只得无奈的笑着等候大家情绪略略平息了一些,才朗声道:“诸位父老,有一事尚望父老谅解……”
众人皆引颈倾听,很多人脸上露出不安之色,唯恐他说出反悔的话。
“父老们都清楚,此刻时局艰难,易国地不足百里,民不过一、二十几万,自立国以来战祸不断,财力几近耗竭,以当前局势不难想见,这战事还要持续下去,无财难以为战的道理诸位都明白,藏贤谷税赋为二十取一,这里定在十取其一不知父老们可赞同,请诸位放心,这十取其一是干干净净的十取其一,绝不会再多加一丝一毫的苛捐杂税!”
“我等无异议!”
“全凭大人定夺!”
“草民信得过大人,只要不加杂税失去其二也甘心!”
“对对对!如果真的没有杂税失去其二也甘心!”
这还真不能算百姓犯贱,顺国原来税赋是二十取五,看起来也不算多,真正要命是各项名目繁多说加就加的杂税,一年到头算下来别说二十取五就是十取五也不止了,要真是以后只按十取其一交赋税,那简直算不得什么了。
“好!多谢诸位父老深明大义,我贺然在此立誓,此税额日后只能减不能加,若谁敢在十取其一之上再向诸位多收取一丝一毫,不管他如何巧立名目,也不管他官职多大,我必在此街之上亲手砍了他!望诸位铭记此誓,天神共鉴!”
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贺然含笑的目光别有深意的扫视了一下宁安官员,等欢呼声逐渐平息后,趁热打铁道:“余者都按藏贤谷规矩办,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具体事宜就交与陆大人了,富户豪绅不满此律者三日内离城,再者,青壮之人不限男女,如愿从军其家人可获自由之身且一并免除赋税、劳役!”
该说的都说了,贺然随同陆江走向府衙,亢奋中的百姓扶老携幼的一路跟随,彼此说着,笑着,聚拢在府衙前久久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