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声一响,暖玉夫人走了进来,贺然吃了一惊,可再想隐藏图样等物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贺然面色惨白且一脸惊慌,暖玉夫人惊诧道:“你怎么了?喊你好几遍也不出声,你在做什么?”
贺然慌乱的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塞到几案下,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个你不能看,是我和思静的秘密。”
暖玉夫人眯起眼看了他一会,淡淡笑道:“你不愿让我看就算了,何必紧张成这样,思静说你要陪我赏月,观景台上已经安排好了,走吧。”
贺然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急忙把图样等物塞进怀里,亦步亦趋的跟她朝小楼南端走去。
这观景台很小,长不过两丈,宽只丈余,此刻上面铺了软毯,放了一张精巧的几案,瓜果、面点、酒水皆备。
刚刚挂上树梢的满月宛如明亮的玉盘,呈现出的那种莹润的微黄色泽令人感觉很温馨很安详,可这对贺然效果不大,他整个人都快被烦躁与焦急的心火烧焦了,甚至连表面的从容都装不出来。
对饮了两樽酒后,暖玉夫人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禁大为疑惑,对站一边服侍的思静道:“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没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上来。”
思静下去后,暖玉夫人盯着贺然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贺然急忙摇摇头,赔笑道:“我的心都放在姐姐身上了,要说有心事也是在想如何讨姐姐欢心。”
“哦,原来你把我叫到这里来然后不理不睬的凉在一边就是为了讨我欢心,这可真要多谢你了,你可真是有心人埃”暖玉夫人不冷不热道。
贺然被挖苦的有些尴尬,“我这不是一直在想一会跟姐姐谈论些什么嘛。”
“好啊,你慢慢想,我不急,实在想不出来的话……,那就想想明天跟我谈论什么,今晚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暖玉夫人侧脸看着明月,语气淡淡的。
贺然轻轻的呼了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他已经想明白了,此刻自己纵是急死也没有用,一来是今晚不可能再让思静去传递消息了,她今天已经去过两次异宝斋了,入夜再去一次说不好会惹人生疑,二来,这事再急也不在乎一天两天,与其忙中出乱还不如谨慎而为,得把事情考虑周全了再传信息。
心情稍缓后,贺然神情从容了许多,用小刀剖开一个橙子,取下一瓣递给暖玉夫人,道:“姐姐别生气,我刚才是在想云裳之事,有些分神了。”
“你可以不讲实话,但也不要骗我。”暖玉夫人接过橙子,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转头看起月亮来。
从侧面看起来她的脸很美,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明眸闪着明亮的光辉,挺直的瑶鼻、饱满的樱唇、娇俏的下巴构成了秀美的轮廓。
明月、楼台、几案、画屏、望月的佳人,这幅极富诗意的图景贺然在地球时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在诗词中佳人无论是薄怨还是浓愁总喜欢以月为伴,有了皎洁的明月,那情也幽幽,那怨也绵绵,那悲也戚戚,那恨也长长,其间的楚楚佳人也就显得格外的凄凉,格外的惹人怜爱。
那些诗词中无尽的意境常常让贺然浮想联翩继而惆怅若失,他抱怨自己生不逢时,无缘得见那古代佳人的绝世凄美,他曾发誓如果能让自己遇到这样一个佳人,那他一定会千般呵护万般珍惜,用真心真情为她的心灵遮风挡雨,绝不会让她受相思之苦,同时他也十分痛恨鄙视那些令佳人不得幸福的薄情郎。
如今梦想成了现实,眼前的暖玉夫人比他幻想中的佳人还要美丽,还要凄婉,可以想见,易国那边还有好几个和暖玉夫人同样美丽却更凄婉的佳人,康国还一个齐敏,那个云裳也应该算上。
面对此情此景,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诗词营造出的美妙幻境顿时散去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无助,继而他开始恨自己了,让这些美如仙子,艳若百花的佳人因自己而伤怀悲戚简直是一种罪过,自己就是以前内心中痛恨鄙视过的那种“薄情郎”
从暖玉夫人脸上那淡淡的忧伤中可以看出,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预感到了什么,女人天生就敏感,何况她还是一个傲视天下的卜师。
贺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姐姐,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我什么都不想听。”暖玉夫人转回头,静静的望着他,语气很平静。
贺然难过的垂下了头,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想哭。
“你既然要瞒我,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是等你想说时再告诉我吧,别想这些了,我吹支曲子给你听好不好?你可不许笑我。”说着暖玉夫人拿起身边的玉箫轻轻的吹了起来。
她的善解人意让贺然更加难过,箫声在静夜中悠然而起,轻柔的旋律如微风中的丝带般飘飘浮浮的让人倍感柔和,贺然觉得她的手仿佛与所持的玉箫融为了一体,二者都是那么洁白,那么润泽,修长的玉指优雅的舞动在笔直的箫管上,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神怡了。
贺然听了一会渐渐被箫声陶醉,缓缓的闭上眼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着身子,可恍惚间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数月前苏夕瑶在月下为他抚琴时的景象,如梦的幻境让他猛的睁开了眼,看到暖玉夫人依然在专注的吹箫,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可舒缓轻柔的箫声此刻在他听来却突然变得无比的凄楚与哀伤,如诉如泣的让他黯然心伤,万般心事顷刻间一齐涌上心头,想到思静说暖玉夫人少有喜好的话,想象着暖玉夫人每日孤寂凄凉唯以相思为伴的样子,贺然忍不住想哭,箫声此际再转舒缓,贺然却觉得愈发的悲伤,终于鼻子一酸泪水溢出了眼角。